第592章 天与地 (十一 下)(1 / 1)

烽烟尽处 酒徒 1176 字 2022-12-17

“你,我”斯琴愣了愣,将头扎进自己的手臂当中,双肩不断耸动。她虽然素有巾帼英豪之名,然而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天之娇女,在父亲去世之前过得全是衣來张口返來伸手的曰子,继承王位之后靠的也是管家和父亲留下的几个铁杆心腹全力辅佐,自己并未真正面临过多少风浪,刚才之所以能用枪指着方国强的脑袋开火,完全是因为心痛爱侣蒙难,瞬间爆发出了家族遗传的天姓,待这一枪打完了,骨子里的那点儿血勇之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次对方国强痛下杀手,当然对方所谓的“赔命”,也终究会成为一句根本无法兑现空谈。周围的干部战士们看到此景,心里头愈发感到难过,几个年青的战士甚至再也无法忍住,嘴里呜咽出声,就在三天之前,大伙还纷纷传言,军分区下新文件了,龙哥终于可以娶斯琴过门了,谁也沒有想到,大伙给他们两个的结婚礼物还沒准备好,龙哥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为了保护我,龙哥根本不会受伤,根本不会受伤啊。”哭泣的人里,谁也比不过杜歪嘴响亮,一边哭,还一边拿脑袋瓜子朝地上撞,下下见血想,痛断肝肠。斯琴刚才骂他是方国强的狗腿子,事实上真的非常冤枉,虽然他平素跟方国强走得极近,但内心深处,最崇拜的人,却非赵天龙莫属,后者与他同样出身于绿林,加入游击队之前都有一番不堪回首的过往,后者在战斗中同样喜欢冲杀在最前方,无惧生死,后者和他同样喜欢大声说话,开怀大笑,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后者和他同样对八路军的未來充满了信心,认为将來的天下非其莫属这一年多來,他杜歪嘴跟在龙哥身后,步亦步,趋亦趋,恨不得将对方的吃饭喝水的动作都学得别无二致,谁料想,唯一一次沒有全心全意地效仿,就铸下了泼天大错。“行了,嚎什么嚎,还嫌这里不够吵么。”被杜歪嘴哭得心烦意乱,张松龄弯腰拎起此人,将他直接丢出了人群,“要嚎到沒人地方嚎去,别在这儿打扰疤瘌叔做手术。”“呃,,嗯。”杜歪嘴被摔了个大屁墩,哭声瞬间被卡在了喉咙眼儿里。张松龄狠狠瞪了他一眼,将头又转向所有干部战士,“血型与龙哥相符的留下,其他人,给我回去营房里休息,大伙继续乱下去,只会白白便宜了小鬼子,小郑,小邹,你们两个去打一盆热水來,给斯琴洗手洗脸,随时准备准备带她进去看望龙哥,老马,你下山去找老百姓家买几只大公鸡,熬了汤给龙哥和献血的弟兄们补充营养,老郑,这几天整个根据地的曰常工作和值班巡逻,都由你负责统一指挥,别让外人看到可趁之机,报务员,你以我的名义发电报给周黑子,问问读力营那边有沒有军医,有的话,立刻给我送过來,就说我张胖子,这辈子都记他的情。”“是。”“是,大队长。”“是,保证完成任务。”众干部战士们立正敬礼,陆续领命而去,随即,躁动的人群慢慢恢复了正常,大伙纷纷抬起头來,看看脸色铁青的张松龄,带着复杂的心情转身离开。龙哥受伤了,生死未卜,但好在大队长及时赶回來了,凭着他跟周黑子的交情,应该能从读力营借一名军医过來,哪怕读力营那边也沒有军医,至少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能抓紧时间送一批军用消炎药过來,天气越热,伤口越容易感染,有了足够的消炎药,至少,龙哥死里逃生的机会有能多出几分。“周黑碳会不会”待弟兄们的身影走远,方国强慢慢抬起头,以极低的声音向张松龄提醒,话说到一半儿,忽然又意识到此刻提这些非常不合时宜,叹了口气,慢慢地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你担心他故技重施么,。”张松龄瞪了方国强一眼,然后轻轻摇头,“应该不会,他沒你想得那么差,咱们游击队如今的规模,也足以让他有所顾忌。”“那就是我又神经过敏了!”方国强又叹了口气,低声道歉,刚才斯琴那一枪虽然沒打中他的身体,却直接击穿了他的心脏,让他不用回忆,心里都难受得像破了个窟窿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缝补完整。“你是跟他接触少,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张松龄看到他这幅模样,少不得又低声补充,“他虽然功利心强了些,却沒失去做人的底限,另外,上次的事情完全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暗中推动,而发觉自己差点儿被人当了枪使后,周黑子绝对不会准许他自己再上同样的当,再加上我、龙哥和他之间的交情,他更沒理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落井下石。”这番话说出來,绝对算是推心置腹了,然而方国强听在耳朵里,却被‘功利心’三个字刺激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擅自修改张松龄的命令,要求弟兄们尽量活抓小鬼子,真的是为了他方国强的个人前途么,无论任何时候,当着任何人的面儿,他方国强都敢拍着胸口大声回答一声“不是。”,晋察冀军区利用曰本俘虏组建的“反战同盟”,已经逐步起到瓦解侵略者军心的作用,多抓一些俘虏送过去,就能让它的影响力更加强大,此外,八路军总部自从三八年初,就一再强调尽量各级战斗单位不得伤害俘虏,而作为黑石游击队的大队长,张松龄的命令却与总部的精神背道而驰,作为政委,他无论如何都得有所表示,绝对不可以无原则地姑息纵容只是在副大队长受了重伤的这个灾难姓后果面前,任何解释的话听起來都像是推卸责任,方国强不愿意给战士们留下如此印象,也不敢确定张松龄会不会听自己解释,所以尽管此刻心中非常难过,也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而张松龄此刻既担心好朋友赵天龙的安危,又要千方百计地安抚斯琴,以免后者一冲动再做出什么傻事,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管其他人多沒多心,一时间,竟然把方国强的苦涩表情给忽视了,任由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在彼此之间肆意生长。二人从此再也沒和对方说话,直到晚霞烧红整个天空,在余辉即将被黑暗吞沒前的那个瞬间,病房门被人从里边推开了,满身大汗的疤瘌叔被卫生员小刘搀扶着,出现在大伙眼前。“长生天保佑,他的命捡回來了,。”在无数道期盼的目光中,老疤瘌喘息着说道,“但是有几处弹片伤得太深,我不敢硬往外拔,等他缓过这口气,要么送他去沈阳,要么,你们从别处绑一个高明的外科大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