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行宫夜宴(1 / 2)

凤隐天下 月出云 4804 字 3个月前

晚上,炎帝在行宫内设宴款待萧胤和斗千金。原本花着雨是要避开这次宴会的,可是皇甫无双却是不肯放过她。

“小宝儿,今日你可不能不去,父皇方才特意提过,今晚要你再去舞一遍剑舞。因为那些宫女的舞都太柔了,北朝太子可是蛮夷,叫他们领略领略我们南朝的舞,也是可以豪气冲天的。”皇甫无双得意地说道。

花着雨心中冷冷一笑,就因为那剑舞,她得了一个妖孽惑主的罪名,还差点丧了命。如今,却指名道姓要她去舞,这就不是妖孽惑主了?

“殿下,若是如此,何不让武将上场,定是比奴才舞得豪气。”花着雨皱了眉头说道。

“他们那是舞剑,可不是剑舞。父皇特意点了你的名,你不能不去,否则便是抗旨。走吧!”皇甫无双不容花着雨再分辩,便率先走了出去。

花着雨知晓逃不过,便只得随了皇甫无双过去。只是,她真不知萧胤会在宴会上做出什么事!

盛宴设在行宫的百花园内,隔着很远就可以看到,打扮得娇艳靓丽的妃子宫女,在花丛中穿梭着。处处都是衣香鬓影,还有淡淡的香气,也不知是花香,还是胭脂香。

正主儿都还没有到,许多随驾而来的近臣都到了,康王皇甫无伤也到了,皇甫无双自去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花着雨和吉祥、有福都小心翼翼地陪侍着。

炎帝的一些嫔妃也都陆续地到了,大约是因为此次行宫内随驾而来的人不多,所以,就连待选的秀女也都来了。

不一会儿,在姬凤离的陪同下,萧胤和斗千金穿过繁花重重的曲径,缓缓走了过来。

今夜,萧胤也是盛装,一袭深紫色袍服,头上戴了一顶金冠。他的眸光,淡淡地在场中扫视了一圈,便朝着皇甫无双这边看了过来,很自然地扫过花着雨的脸庞。那一双紫光潋滟的眸中,虽然,还是那样的冷酷,但是,眼底深处分明有让人心惊的火焰,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他似乎并未将花着雨的身份告诉斗千金,所以,斗千金比他要平静得多。待到众人一一落座后,才听得常公公拉长了声音高声唱喏道:“皇上皇后驾到!”

两道明黄色的身影在内侍和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地走近。一众大臣妃嫔慌忙离座跪迎,花着雨也随着皇甫无双跪在桌案下的红毯上。花着雨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萧胤和斗千金并没有下跪,只是欠身施礼。但是,趁着无人注意时,萧胤的眸光更是放肆地凝注着她。

花着雨就奇怪了,她的背有什么好看的?幸亏她现在身份只是一个太监,别人并不以为然,如若她是宫女,有心人肯定会以为萧胤对她有意思。现在这样子,倒是让人以为他看的是皇甫无双。毕竟,他们是南北两朝的储君,关注一点倒是并不引人怀疑。

“各位爱卿,免礼平身!”炎帝威严的声音淡淡传来。

花着雨随着皇甫无双一道站起身来,淡淡瞥了一眼,看到萧胤终于将眸光转向了炎帝,那种被人注视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心中终于轻松了一点,她淡淡地呼出一口气。

但是,不过轻松了一会儿,似乎又有灼灼目光落在背上,花着雨忍无可忍,终于怒了,她蓦然回首,恶狠狠地朝着萧胤的方向回瞪了过去。萧胤,你也太不知收敛了。

这一瞪,就撞到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瞳眸中,不是深紫色的,而是如水似墨,极其漂亮的眼睛,像两泓秋水。花着雨窘了。

萧胤和斗千金此时正在和炎帝寒暄,看她的是姬凤离。她怎么忘了,姬凤离一直是陪着萧胤的,只是,姬凤离这厮怎么也偷看她啊!不过,错瞪了他花着雨并不后悔,她玉脸微凝,清眸微微一眯,目光如尖锥一般冷冷睨着姬凤离。她和姬凤离之间,倒是不用装,反正他们两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姬凤离愣住了。

他大约是没有想到,只是不经意地瞧了她一眼,便被她捉了一个正着吧。花着雨愈发用吃人的目光狠辣冷厉地瞪着他,想起那夜被他看了个遍,也不用和他客气。

姬凤离只是愣了一下,水墨瞳眸中便漾起了淡淡的讥诮的笑意,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开了。即使断袖也是男人,难道真当自己是女人,连被男人看都不能了?不过,他也是鬼使神差了,怎么去看这个断袖小太监呢?

花着雨见姬凤离被她看得转移了视线,这才蹙了蹙眉,凝注着主座上的炎帝和皇后。炎帝的龙颜她是见过的,依旧是清俊肃穆,只是面对着萧胤和斗千金,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聂皇后花着雨倒是第一次看到,她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却从未见过她。据皇甫无双说,他的母后在宫里的佛堂礼佛,平日里连他的请安都是免了的,一般的宴会什么的,更是不会参加的。不过,今日倒是奇怪了,竟然也出现在宴会上。

聂皇后的凤颜是极美的,她应当也快四十岁了吧,看上去不过才三十出头一般,可见保养得极好。花着雨原本以为,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应当是国色天香端庄如牡丹一般。但聂皇后却不是,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淡,冷冷的神韵,就好似一幅没有上色的水墨画,很美,很飘逸,却很淡漠。她只有看向她的小女儿皇甫嫣的时候,唇角才会绽开一抹宠溺的笑意来。

三公主皇甫嫣就坐在聂皇后下手,她今日装扮得分外华贵,万缕青丝梳成娇俏的飞月髻,簪着金步摇,华丽而不失雅致。

皇甫无双朝着她们望了望,黑眸凝了凝,端着酒盏,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深黑的瞳眸中,尽是苍凉。看来,皇甫无双的脾气,果然不是被惯坏的,而是自小被漠视的结果。果然是可怜的小孩,比她还要可怜。她的娘亲在她极小时便过世了,但是,好在还有爹爹和奶奶是疼她的,虽然爹爹对她是严厉了一点。

花着雨微微叹了口气。盛宴开始,一片觥筹交错。数名歌舞宫姬舞动着轻纱长袖,一边轻启朱唇,一边婀娜曼舞。缥缈的歌声在百花园里回荡着,丝竹管弦,美酒佳人,说不尽的奢华,道不尽的风流。

这些美妙的歌舞,原本就是给萧胤和斗千金看的,这种歌舞南朝的皇帝朝臣看得多了。

但是,萧胤却对这样的歌舞似乎半分兴致也没有,他意兴阑珊地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说不出的自在。

斗千金倒是似乎看得很着迷,只是,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中,却分明有着一丝不耐。

席上众臣看到了萧胤和斗千金的神态,都微微皱了皱眉。

待这支歌舞终了,炎帝淡笑着问道:“萧太子,方才的歌舞看着可是满意?”

萧胤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勾唇笑道:“还不错。对了,皇上,本太子记得,你们南朝有一位第一好女温婉,上一次本太子的皇叔贤王前来联姻时点了她,不知为何,后来却换成了花小姐。不知那温小姐是不是嫁人了?”

到底是意难平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自己看中的女子被人换掉了,总是要提出来说一说的。

炎帝闻言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那坐在席间的温太傅更是脸色微黯,温婉坐在下手,今日她倒是没有刻意打扮,极是低调,一整夜都是低着头。但是,还是没料到被萧胤点了名,一张秀脸顿时惨白如雪。

炎帝沉吟了一下,温言道:“温小姐体弱,当初原本萧太子选了她,无奈她却恰好重病在身,无法前去和亲。朕便准了花小姐前去和亲,可惜的是,天妒红颜,花小姐被匪徒所害。这联姻终究是没有联成,如若萧太子此番看上哪位千金,朕一定恩准她和亲北朝。”

呵,若非在宴会上,花着雨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什么叫重病在身,无法和亲,原来皇上也会撒谎的。什么天妒红颜,被匪徒所害,原来世上还有人会自称匪徒的。明明是自己派人害了和亲的她,又嫁祸到了北朝头上,是以才挑起的一场战争。现在说起来倒是云淡风轻,丝毫不提是北朝害的和亲公主了,倒成了匪徒害的了。

那一场大战,倒是让南朝知晓了北朝的实力,再也不敢小瞧北朝了。现在炎帝老儿又想要和亲北朝了,只是这一次,不知又是哪家千金倒霉啊?!

萧胤屈指在左膝上敲了敲,“多谢皇上美意,本太子在此谢过皇上盛情。只不过,本太子现在就想看看温小姐。听说啊,左相为了她,还休了自己的发妻呢。又听说皇甫殿下也对温小姐情有独锺,不知是怎样的天姿国色呢?”

萧胤潋滟的紫眸从皇甫无双和姬凤离脸上扫过,淡淡地笑了笑。他知道的倒真不少,还将姬凤离休妻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

姬凤离脸色微微凝了凝,唇角依然挂着不变的微笑,深不可测。他淡若春风地说道:“不知萧太子竟对我南朝之事这般了解。”

“本太子只是道听途说,得罪之处,请左相海涵。”萧胤笑吟吟地说道。

“萧太子要见温小姐也容易,圣上准温小姐为萧太子抚琴一曲!”常公公尖声道。

温婉忙从席间起身,走到摆在地上的古琴旁,伸出纤纤玉指,开始抚琴。琴音起,缥缈而细腻,如落花纷飞。倒是说不出的动听和婉转,听者无不陶醉。

一曲终了,温婉慢慢地抬起头,浅浅一笑,更是柔媚入骨,我见犹怜。

萧胤犀利的紫眸从温婉脸上扫过,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就算是第一好女,也并不能引起他丝毫兴趣。

炎帝皱了皱眉头,眸中隐约有一丝淡淡的不快。

说起来,温婉的琴技不见得比皇甫嫣要好,只不过,今日这种场合,怕是皇帝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公主出风头的。不然被萧胤看中了,要求和亲就麻烦大了。温婉怎么说也是秀女了,就算被萧胤再次看中,也是有理由拒绝的。

温婉朝着炎帝和皇后福了一福,又淡淡扫了一眼萧胤,方缓步退了下去,皇甫无双忙放下手中酒杯,喊了一声:“好!”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便响了起来。

皇甫无双凝注着炎帝,缓缓站起身来,“父皇,儿臣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剑舞舞得特别好,不知父皇可否准他剑舞助兴?”

炎帝眼中满含笑意,眸光扫向席间众位大臣,再在萧胤和斗千金身上凝注了一瞬,“剑舞是我南朝的舞技之一,武将们都舞得甚好。只是,他们的剑舞太过凌厉,就只有令小太监试着将剑舞的形模仿了下来,舞起来倒是差强人意,萧太子可以欣赏欣赏!”

花着雨垂首听着,心中愈发觉得可笑。好吧,南朝的面子,倒是寄托在她这个小太监的身上了。这剑舞可是她辛辛苦苦创出来的,倒是成了南朝人人皆会的了,她还仅仅只是模仿了他们的形?

原来,人都是一样的,皇帝也好面子啊!

花着雨被其他内侍引着,换了一身轻纱薄料的白袍,比太监服要宽松一些,舞起来应该是效果更好。三千青丝高高束起,用一块同样颜色的锦带勒住,整个人看上去清丽绝伦。

“爱卿,听说你的笛子吹得不错,你就为此舞伴乐吧!”炎帝笑着举杯饮尽杯中美酒,对姬凤离缓缓说道。

“是!”姬凤离优雅起身,缓步走到花着雨身畔不远处立定。

花着雨黛眉蹙了蹙,她不知道,要姬凤离为她伴乐,她还能不能舞得出来。今夜,她用的可是一把真正的宝剑,大约是上次在东宫,炎帝看到她用竹枝舞得不够凌厉吧。只是,花着雨真的不确定,自己舞着舞着,会不会忽然出手向姬凤离刺上一剑。而且,他的笛声能和她的舞和谐吗?

姬凤离倒是神色淡定,朝着她微微颔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好似月光流水般悠然。他掏出玉笛,放在唇边,便开始吹了起来。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风吹而轻轻摇摆。

这首曲子花着雨没听过,这姬凤离是故意为难她。不过,想要难倒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花着雨玉手执剑,便开始舞了起来。方寸之地,尽是如烟似雾的缥缈白影和清光闪闪的剑影。

起初呢,是她随着乐音在舞动,到了后来,她舞得兴起,也就随性而舞,分不出是谁在跟随着谁。不过,这乐音和剑舞倒是蛮和谐的,堪称天衣无缝。她竟然和姬凤离配合这般默契,这太让她意外了。

一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就连一向神色淡漠的皇后,都将眸光投在了花着雨身上。

萧胤就不用说了,花着雨一出场,他的眸光就黏在了她身上,身子从椅子上直起,专注地望着。他倒是不知道,花着雨的剑舞也这么好看。

一舞终了,萧胤连声道好,“本太子没想到这剑舞如此好看,连本太子都看得心痒难耐,很想学一学呢。既然许多人都会舞,不知皇上可否派个人教一教本太子,回去后也好舞给父皇看。”

“哦!”炎帝沉吟了一瞬,“萧太子想学那还不容易?这几日,就让这个小太监伺候你好了。”

炎帝一句话,便将花着雨拨给了萧胤。

萧胤自然是求之不得,露出会心的笑意,施礼道:“多谢皇上!”

炎帝眯了眯眼,忽然道:“对了,萧太子和瑞王不远千里来到我朝,倒是让朕高兴得差点忘了一件事。”炎帝转首对姬凤离说道,“爱卿今年多大岁数了?朕记得,你当年状元及第时是十五岁,在朝为官也有七年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

姬凤离坐在位子上,手中执了酒杯,正在细细把玩。乍然听到炎帝的话,一双绝美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将杯子轻轻放在案上,优雅起身,“陛下,微臣今年确实二十有二。”

“原来爱卿已经二十二岁了,也该议亲了。爱卿,三公主今年已经是二八年华,朕欲招你为驸马,不知爱卿可愿意?”炎帝淡淡笑着说道。

难道皇帝老儿忘记了,他已经给姬凤离赐婚一次了?这皇帝老儿果然是唯我独尊,总是一句话就将旁人的亲事决定了。姬凤离锺情于温婉,上一次赐婚,让他娶花着雨,估计姬凤离就懊恼了好久。这才被摆布了一次,又要被摆布第二次了。不过,或许姬凤离也是愿意的,毕竟,做了驸马爷,那地位可就更显赫了。

静默……

三公主坐在席间,低垂了头,一张脸早已羞得红彤彤的。神色一直淡漠的皇后,也抬眸朝着姬凤离瞧了过来,一双美目中倒是含着一丝期盼,显然是十分满意这门亲事的。温婉原本是低着头的,此时却猛然抬起头,丽目中含着复杂的神色,几分紧张,几分凄楚,就那样凝视着姬凤离。

萧胤和斗千金唇角都勾起一抹笑意,看好戏一般望向姬凤离。

“呵,我说呢,怎么母后今日好兴致前来参加晚宴了,原来是为了嫣儿的亲事啊!”皇甫无双低低说道,声音里不无酸涩。显而易见这位聂皇后是极宠爱皇甫嫣的,太子殿下心酸了。

这个炎帝此时赐婚,很明显,是生怕萧胤看上了三公主皇甫嫣,将皇甫嫣娶到北朝去。可见他这次赐婚,事先并未和姬凤离提起过。不过,估计来时应当是和聂皇后提了。

百花园中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姬相点头,毕竟,这可是做驸马爷啊,多少人艳羡呢。虽然左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毕竟不是皇族。若是成了驸马,那便是皇室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