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时候乱了阵脚,你放心,张易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保证不让他翻出幺蛾子来。”太平公主道,“张氏兄弟不仅不能杀,我们还要奏请母亲为他们加官进爵。”“什么?!”李显再也坐不住了,掰过太平的肩膀猛烈摇晃道,“太平!你是不是做了武家的媳妇儿,现在心已经变了!居然要我和你一起去奏请母亲,为张昌宗张易之进封?”太平公主让李显冷静下来,安抚他在凉亭的石凳上坐好,才缓缓开口道:“这么多年,张氏兄弟一直在武家和李家之间摇摆,他们所谋求的,不过是母亲死后的一份安荣。张易之这次故意接近裹儿,也不全是来打探消息的。显,你可以将他的这一举动理解为是在向李家示好。”“哼。”李显嗤之以鼻。“奏请母亲加封这两个人,别说你不同意,那些文武百官也会闹个沸反盈天。咱们明着是拉拢张氏兄弟,暗地里其实是给母亲施加压力,一箭双雕。”太平公主解释道。李显看着太平,突然感觉到有些恍惚。也许他离开洛阳太久了,在房州的这几年,他和韦氏过着男耕女织清心寡欲的生活,完完全全抽离了洛阳的政治斗争。而太平公主,她一直处在权力的中心,风暴的中心,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几句话,都是铁一样的政治手腕。所幸,她是站在李家这一边的。李显带着重重的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许伯彦在客厅里等消息,苟勋正坐着陪他喝茶。“王爷,公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动手?”许伯彦见李显回来了,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是啊,王爷,公主怎么说?”苟勋追问。“哎。”李显进屋坐下,“她说让我奏请武皇,加封张氏兄弟。”“什么?!”许伯彦和苟勋同时睁大了双眼。“按公主说的办吧。苟勋,你去帮我起草一份奏请书。伯彦,你回去也以你的名义写一份。”李显吩咐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半天没有再出来。“许大人,您说王爷这是……”苟勋半天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许伯彦低头思量了半晌,点了点头,“按王爷吩咐的做。”第二天一早,以李显、李旦和太平公主为首,几十名官员一起联名上书,要求武皇封张昌宗为王。武皇听说李显和太平公主奏请加封张氏兄弟,先是心中一喜,以为儿女总算能体会她的孤苦。可是当她听说是要奏请封张昌宗为王的时候,她的脸色开始阴鹜起来,原本舒展的面庞也渐渐堆起了沟壑。李显是王,庐陵王;李旦是王,豫王;武承嗣是王,魏王。而张氏兄弟呢?武皇就算再宠爱他们,他们也不配这么高的封号。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噤若寒蝉,都等着看笑话。那张昌宗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武皇答应封他为王,文武百官必定群起而攻之。现在的武皇,就像一只被丢入兽场的羚羊,周围一片都是对她虎视眈眈的猛兽。她若是轻举妄动,便能引起猛兽们暴烈的攻击。但若是不封——又伤了张氏兄弟的心,晚年的武皇,真心是一刻也离不得这兄弟俩的。她老了,身边需要一些新鲜空气。武皇拧着眉头,扭头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上官婉儿也没办法,低下了头。“你们的孝心,朕心领了。”武皇高高在上地说道,“不过封王多有不妥,不如封为国公吧。”姜还是老的辣。武皇说完这句,李显的心用力一沉。如果说封王他已经是一百个不情愿,那封国公,他就是一千个不情愿了。封王,只能说明张氏兄弟身份尊荣,是个虚衔;而封为国公,不仅给了张氏兄弟荣光,还肯定了他们的政治地位。太平公主站出来反对道:“母亲,张氏兄弟尚还年轻,封王更显尊荣,国公这个称呼太老沉了吧?”武皇嘴角微微一笑:“你的两个哥哥是王,他们俩怎能和你的哥哥们比肩。封个国公更为合适。”“母亲……”太平公主还想反驳。“好了!今天不是你们奏请,让朕加封昌宗的嘛?难道朕连是封王还是封国公的权力都没有吗?”武皇用皇帝的威严对太平公主施压。“这……”朝堂之下的文武百官也切切私语起来,他们本来想看个热闹,谁知武皇根本不怕他们看热闹。进入晚年的武皇已经完全放下了所有的思想包袱,走向了任性放纵的奢靡生活。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对权力的掌控。退朝之后,武承嗣和武三思向张氏兄弟道喜。谁知张氏兄弟只是表面上应承,心思却在别处。等李显和太平公主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张昌宗主动热情地迎了上去,向李显道谢。“墙头草!”武三思对着张昌宗的背影啐了一口。武承嗣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人家现在是国公,三思,你就忍忍吧。”“忍个屁!早晚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武三思暗恨道。入夜。王府之中,李裹儿倚靠在韦氏的怀里抽泣。“父亲心也太狠了,居然再也不让易之进府。”李裹儿哭得梨花带雨。“我听说,太平公主今天已经禀告武皇,要专宠张易之,武皇准了。”韦氏拍着李裹儿的肩膀说道。“什么?!太平要专宠他?”李裹儿惊得坐直了身体。韦氏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责备道:“你要叫太平公主姑姑。”“什么姑姑?”李裹儿不识好歹地又胡闹起来,“这个臭太平!居然和我抢男人?!我和她势不两立!”爱情本来就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更何况又遇上少女怀春,韦氏束手无策地直摇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李裹儿的坚忍和太平公主的精明,轻轻松松粉碎了张易之的阴谋,但这也埋下了日后李裹儿与太平公主不睦的仇恨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