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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挑帘,李昊瑱旁若无人地大步而入,身上、脸上似乎还蒸腾着汗气,元成此前一直都是闲散地踞坐于案后,见此不光人坐正了,连神情都肃然了,行完礼的昊瑱一看他像是眈眈相向的,倒吃了一惊,“殿下?”
“昊瑱,何事?”元成不答反问。
元成的声音虽沉却极是镇定,一双利眸审视着昊瑱,精光熠熠,昊瑱被他盯得发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家,醒觉是自个儿的风尘仆仆令人误会了,不由得笑出一口白牙,“殿下休怪,我不过是来报个讯儿!”
他这一笑令帐中的气氛顿缓,回过神儿来才让人觉得他急惊风似地冲进来的那一下挺欠抽的——看起来像大事不好、广厦要倒似的!元成瞪了他一眼,“说!”
“我三哥让我来禀告太子一句话,是我小嫂子跟他说的!”
昊瑱笑呵呵的,德琳一听他提到容琳,不自主就集中了精神,关切地听着,元成瞥了她一眼,依旧看着昊瑱,“什么话?”
“勿忘归簪!”
昊瑱这讯儿报得很好,四个字一字不差,确是容琳和李昊琛所商定的,并且他口齿清楚,声音洪亮,断无叫人听不清或听岔了的可能,只是他这话一说完,帐中原有的两个人可都象没听明白的:德琳小姐微低了头,仿佛这话与她无关,元成太子面无表情,眯眼看着他,象在估测他有多高!
昊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亲家姐姐以簪为凭求见,他亲眼所见内侍是呈给了太子的,要说亲家姐姐人在帐外不知其下落尚有情可原,为何太子也象不知那回事的?看来他真象小嫂子所担心的是忘了!昊瑱轻易得出结论,想着要提示元成一声,却还不等开口,先被元成拦了话头,“你说是威远将军让你来传话的?”
“是!”
元成无语,昊瑱看着他难辨喜怒的神色,隐隐觉得三哥好像是捅马蜂窝了,正回想会是哪儿出的岔子,却听元成蔼声,“昊瑱,回去告诉威远将军,说我多谢他了!
”
元成语调平顺,昊瑱却莫名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元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有话说,“你让他无事时找出七尺湖宣纸,再磨上一缸子松烟墨,尽可量地画一条大蟒,然后再用细狼毫一笔一笔地给它画上千百只腿脚……”
昊瑱起初还很认真地听着他吩咐,听到这儿忍不住笑起来,“殿下,那不成画蛇添足了吗?”猛然醒悟过来,结舌,“太子,你是说……说我三哥他画蛇添足?”
“本王是说他多事!”元成没好气。
“臣遵命!”昊瑱虽爽直可不愚笨,听到元成猛地提高了声音情知再杵在这儿不会有他的什么好果子吃,利落地行了礼,转身便如他来时一样,一阵风般地出去了,倒是跟着他进来的李申心中叫苦,心说四将军你倒乖觉,想溜你就溜吧偏还说什么“臣遵命”,太子爷哪下令了、下什么令了你就说遵命?不敢去看太子被怄成什么样,他紧跟在李昊瑱身后倒退着出帐,生怕迟一步就被元成抓了替罪羊!
眼见不速之客捅完娄子就脚底抹油了,元成也无可奈何,只是都被人说到要归簪了,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希图蒙混过去——他还真没看错那对夫妇,一样的细致入微、心思缜密,怎么就看出还是猜到他会存了爱屋及乌的心要昧下那支簪子?看一眼象事不关己的德琳小姐,他自袖中擎出那嵌着颗天意子的亮银簪,“你想要回去么?”
“听凭太子决断!”德琳微微俯身——簪子是她的,若他诚心要还,又何须问她想不想要?若他不想还,她越是想要回来他岂不越是可以变着法儿的为难她?不若由他去吧,看他会如何再见机行事好了!
元成是好整以暇等着德琳会婉转求簪的,却不料她会是如此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怔了怔,不觉就露出抹兴味的笑,“钗环簪珮都属不能私相授受之物,德琳小姐如此随意就不怕有失谨慎、遭人诟病吗?”
他言辞极是恳切,德琳听得苦笑不已,所谓又装巫婆又装鬼的大约就是他这样的了,“德琳并不曾私相授受,又何至于遭人诟病?”
“是么?”元成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以发簪轻叩着手指,以同样意味深长的眸光目注德琳,就差没明白地问出“那你的发簪怎么会在我手里”了!
德琳坦然地任星眸朗目的人盯着,谦恭微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土地没有不是属于帝王的,水陆生活之人也没有不是帝王之臣属的,天下都是帝王的,一柄小小的发簪又何能例外、就算它在帝王之手又有何可被人非议的呢?
对于《诗经》中的句子,元成耳熟能详,但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为了一支簪子而借着《小雅?北山》来说话,忍了好几忍,他终于忍不住长笑出声,“好一个敏慧的尚书小姐!本王要说瓜田李下,你却硬给转成江山社稷!罢了,再纠缠下去倒像是本王的襟怀不够坦荡了!”垂目瞥了一眼手中的簪子,他扬眉招呼那风华雍容的女子,“前来。”他不是强取豪夺的人,无论对物还是对人,既不能据为己有,那就大方些物归原主。
德琳猜不透元成意欲何为,只是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洒脱无惧的了,这时候不能再露了怯,于是她依言上前,按元成眼光的指示在他身前两步站住了,一看他抬手,忙蹲身行礼,欲接过他手里的簪子,元成却手一缩,对她摇头,在她还愣怔着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元成已探身向前,稳稳地把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