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下)(2 / 2)

凤翥 流花烟雨 2210 字 2022-12-26

徐侍郎听了未说什么,惯来沉郁的面上倒是浮现些笑意:当初太子亲为冰人保媒,人人都说那是杜氏的风光,可公卿之女被许于庶出之人,新婚之夜还被弃于空房,细琢磨起来,此事不是有趣得紧?看来太子要给予杜氏一族的,到底是荣是辱还真要另加判断了……

徐侍郎如何计量的暂且不提,此时元成一行人正走在回宫的路上,肩舆平稳落下的时候,德琳还以为到地儿了,自揭起轿帘,却是李申恭敬地在轿外站着,“杜教习,殿下说车中气闷,要下来走一走。”

德琳明白了——太子殿下徒步,旁人如何还能乘轿相随?口中谢过了,人已下得轿来,果见月亮地里有人负手而立,见李申引着她走近,遥遥地伸出手来,“扶着我。”

路上的积雪白日消融夜来成冰,德琳极力端正,还是免不了走得一跐一滑,见元成伸手,却是吃惊更多一些,“殿下……”男女有别,虽知他是善意,却不能不拒绝。

“无关男女,视作君臣好了。”元成应是看出她所想,淡淡的一声,手略收回去些,变成了曲臂端着,李申见状在一旁躬身,“杜教习,老奴要提灯倒不出手,劳烦您代老奴扶着殿下些。”

德琳见此知多说无益,无声低叹,默默上前搀了元成的胳臂。李申一溜儿小跑到前头照亮儿去了,元成却手腕一翻,反握了德琳的肘膊,德琳不防他如此,惊异侧目,元成已自顾举步,月下的一张侧脸清朗无尘,令人觉得谁要对这样的一张脸存疑实在是种亵渎。德琳无计可施,试着挣了挣,自然是挣不脱,反而惹来元成不悦的一瞥,手上又加了点儿力道,不知是推还是拽,总之德琳身不由己被他带着迈开了步,事已至此,德琳索性由他去了——管是谁搀着谁,反正她是走得稳当了。

听到元成要下车走一走时德琳以为他是有话要跟她说,谁知等了好一瞬,元成一言未发,德琳心中诧异,不信自个儿会猜错了他,微微凝眸从眼角里看过去,他似有所觉,对她转过脸来,却只是手上略使力,带她避开了脚前的薄冰,又漫漫地转开了头,漫漫前行,并未说一个字。

德琳闹不准这位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了——他向来受不得她的无言,总要拿话挤兑得她不能不开口才罢休,此时忽一反常态,德琳还真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她向来能沉住气,他不开口,她便只默然随行。先还凝着神,预备着他突然又有话说,渐渐地见他只是漫步,像早忘了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位“侍女”,人便慢慢松下来,有人挽扶着,也不担心会滑倒,李申的灯笼远远地在前面引路,随意地跟着行去,心思也慢慢地散淡开来……

此时刚交戌时,可冬日里夜寒暮沉,家家都已关门闭户,路街空阔,四野苍茫,一弯冷月挂在天边,星子的光芒便似格外清冽,在黑蓝的天幕上无边无垠地璀璨开去,看得久了,人都像是要消融在其中了。忽不知何处深巷传来零星的犬吠,又有隐隐的箫笛声随风而来,待要细听却又杳不可闻,或许那原本就是一场欢宴的余韵……

德琳默默地走在这样的静夜里,只觉得天地悠阔,浮生若梦,渐渐觉得寻常的一些忧欢实在不值一提,心便静了下来,悠悠地吁出一口气。尾音刚落,就听有人跟着叹了口气,“想通了?”

猛听到这一声,德琳滞了一滞,记起了今夕何夕,“殿下说的是——?”

“不明白?”朦胧的月影儿里,元成斜睨着她,剑眉斜飞入鬓,浓睫却在眼下投出一弧阴影。

“……不明白。”德琳心里有些明白了,嘴却硬。

元成看看她,哼了一声,“不明白就糊涂着吧。”唇角可是扬了起来——知道要受罚和责罚真正临头还是不一样的,尤其像她这样的人,平生第一次对人低头,她只怕比被人疾言厉色地训斥一顿还难受。他明白她的难堪,可不能说,也不能劝——有些事再怎么贴心地劝也不过是隔靴搔痒,只能让她自个儿慢慢地“顺”,顺过来了就能有所受益。她终究是比他所想到的更豁达:他已预备好要陪她走到宫城了……

听到他语气淡然地怄她,德琳别开了脸,不叫他看见她的莞尔。元成却何须用眼去看?又睨了她一眼,忍不住要微笑了,“有什么想不通的,要问就问吧。”

德琳惊异地转头,盯着他看了一阵,错开了眼,“魏夫子说到的……和家父的事,殿下早已知道?”

“今日才想起来。”

元成坦然相告,德琳的心安定了些:他说“想起来”,那是说他从前并未放在心里,那是否表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么,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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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徐兴祖似是常在魏宅走动的,从内室出来不等魏夫子让便自拣了个靠地炉的座儿坐了。魏夫子的心绪不知还停在何处,闻听徐兴祖所言只是摆手,摇头叹气不已。徐兴祖此前口中虽是赞语,面上神气却是不以为然的,见魏夫子如此,到底按捺不住,“世伯,太子殿下既都说了‘负荆请罪也好、当众赔礼也好’全由您来定夺,您何不顺水推舟,对那杜教习还以颜色?何必……以至于……”你何必要装好人轻易放过她,以至于良机尽失,如今才又后悔、想起要长吁短叹了?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及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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