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中)(2 / 2)

凤翥 流花烟雨 1893 字 2022-12-26

元成笑得更厉害,“你自己想得多,倒怪到我头上?”他说“能说自个儿‘俗’的人通常俗不到哪儿去,”这话若对,那么德琳就不算是俗人,不俗却要说自己俗,未免虚伪;要是这话不对,那么德琳就确是俗人,她说自己俗就该算是以退为进了。

轻易被他的文字陷阱给困住,德琳又羞又窘,可看他那样畅快地笑着,唇角不自主也要跟着往上翘,不想被他瞧见,负气地扭脸旁顾,“要不就说我是俗人嘛,多思多虑,庸人自扰。”

元成更笑,“德琳,”他轻唤着她的名,“你这样子……是怨、是怒、还是嗔呢?”

德琳简直要跺脚了,这人……真是!再不能由着他胡说,低眉稳了稳神,转过头来一脸正色,“殿下,镇南王爷他们何时能班师回朝?”

“呃?”

元成呆了:今日才出征,她问何时班师?他能体谅她羞窘之下急着转移话题,可她好歹也得问个他答得上来的吧?“你看我像神仙不?”他呲牙:要不我给你卜一卦?

德琳差点儿“噗嗤”一声失笑,强忍着才绷住脸,“那么我们有几分胜算呢?”

元成瞅瞅她,“七分。”

“七分?”德琳惊异了,难道不该是十分吗?天启王朝兵强马壮,统帅又是公认的文武双全的战神……

“南诏敢挑衅,必然有其仗恃之处,我方不能轻视,需减掉一分胜算;现今已是孟夏节气,半月后就是仲夏、季夏,南方渐次进入高热雨季,天启军队里大多是北方兵士,不耐这种气候下作战,故需再减掉一分胜算;此外千里迎战,粮草给养的供应线长,若不能速战速决,后续将极为不利,从这上要再减一分,故七分胜算。”

他口中说“七分”,笃定的口气、沉稳的眸光,却令人毫不怀疑他早已预想过了不利、如今是胜券在握的。德琳看着他的从容自若,油然想起“运筹帷幄”的话,默想若置身疆场,他必然也会是位决胜千里的帅才吧?望了望元成,头脑中描画出他顶盔披甲的模样,竟然……很是令人神往呢!

元成看她忽然默默含笑,倒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只问,“还想知道什么?”天启王朝已多年没有战祸,此番南诏来犯,竟是给了人最热闹的谈资,不但朝堂热议、街巷阔论,深宫中的内侍、宫女们闲暇时也都做了不领俸禄的参军知事,一个个热火朝天地谈论起排兵布阵之道来,李申曾听过,用了八个字向他回禀,说“头头是道,不知所云。”乐得元成也回了他八个字,道“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元成不知德琳都听到些什么,若她有疑惑,他却是乐加说明的。

德琳先不过是羞极胡乱提个话头打岔——对朝堂上的事,她向来是避讳的,能装不知的就装不知,装不了的也不会主动评论,很怕自个儿的言词会被联想成是杜尚书的意思。尤其像出兵这种关乎国策的事,她更不会妄加谈论。只是到了元成面前,莫名就放下了戒心,加之听了他方才那番话,只觉得心安神定,倒很愿意再多跟他说说,“如殿下所说,南诏并无必胜的把握,如何就敢起兵?”不是在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

“这个暂且不知。”派出去的探报尚无回讯,“不过两国交兵的事,不见得是有把握了才开战,有时是情势所逼,不得不战。”

“情势所逼?他们?还是我们?”

元成笑了,“我们是被逼迎战,他们么……或许是为了争一条生路。”南诏之地多贫瘠,又深受瘴气之苦,觊觎天启王朝的富庶也是极有可能的。

“南诏的君王是强盗吗?”德琳不能置信,“己贫人富就要夺人富己?”

“君王是不能只讲仁义道德的,”元成望着德琳笑,眸色却是睿智而深邃了,“所谓君王肩负天下,最根本的是为子民谋求福祉,若治下百姓衣不蔽体食不充口,即便他能倒背《道德经》,又能如何?当不了还是个昏君!”民不聊生必致国基不稳,一旦国破,则是更多的家亡,对为君者而言,这误国殃民才是万死不辞之罪。

德琳生于锦绣,长于深闺,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此时听了元成的话,如被当头棒喝,“殿下的意思是……南诏此举情有可原?”

“不是可不可原,不过是易地而处,懂得南诏王何以如此。”懂得,故而不会无谓地谴责、愤怒或声讨,只集中精力做应当做的事,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戈矛,报之以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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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一段的时候,想到了抗美援朝时牺牲的那位烈士和他的父亲还有后来蒙冤而逝的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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