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三)(1 / 2)

凤翥 流花烟雨 2840 字 202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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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简见她初时还恹恹的,说到最后却是坚定毅然,不自主就被影响,觉得没有什么好慌乱的,“既如此,你且安心。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来告诉你。”他急急忙忙地出来了,还得回去盯着才行。

德琳应了“好”,待他走了,回头对绿菱道,“你前儿说的窗纸的事,等拿来我再看看。”绿菱和墨莲互看了眼,绿菱进屋去了,墨莲轻叫了声,“小姐……”之前绿菱说窗纸的颜色太暗淡了,要换——这时节,宫中能讲究的居处都用的窗纱,落到这不能讲究的地方,只能简单修饰下,小姐却脱口道“不过是暂住,洁净也就罢了”。她和绿菱背地里剖判,觉得这意思是她们很快能重回寿昌宫。此时却又提起……

“大约是我想得太容易了。”德琳轻叹,接过绿菱拿出来的纸样子,边比对着边道,“秦大哥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杜氏这一劫,怕是……,你们两个,可熬得住?”

“跟小姐您吃的苦比,我们有什么熬不住的?”墨莲至今想到德琳失明疗伤的那些事还心悸,“我和绿菱姐姐都说好了,杜府如今是落了难,可那是老天爷不长眼。越是有人不想我们好,我们便越把腰杆儿拔得直直的,看谁敢看低了去!小姐您放心,我和绿菱姐姐绝不会落了杜府的脸面。只是有一样……”她看着德琳。

“说吧。”

“小姐您有什么事儿别自个儿闷在心里,您什么都不说……”

“好。”德琳不等她说完,一口答应,“只要能说的,我一定说。”可惜她闷在心里的恰恰是不能说的,两个丫头跟着受煎熬,这份情义只能等以后再补偿了。“听你们说的话,小姐我欣慰得很。有你俩在,我心里就有底气,”她提振了精神,令语调轻快,“就这个吧,颜色清亮韧性又好。”她挑了种淡青的竹纹纸。

绿菱和墨莲看了,迟疑,待拿到窗上比了比,齐声说好。德琳却又想起来,问这是要到内府库去申领还是已有了的?绿菱道,“是秦大人他们收拾库房时找出来的,都是不在账的东西。”德琳听了点头,“如此甚好。”——若去申领的话,保不准两个丫头会看人脸色,那就不如另想主意了。

此后主仆三人还和之前一样,德琳每日当值,绿菱和墨莲洒扫整理。俩人手都巧,今日添个椅靠,明日串个珠帘,间中彩月和银月又把琉璃驱蚊灯、鎏金香薰炉之类的小东西陆续送了来,有一日红绡过来,看了屋中的情形,直点头,说除了房子狭窄点儿、破旧点儿,你们这哪像……

像什么她未往下说。红绡是替忠勇侯老爷子捎口信来的,叫德琳万万要放宽心,顾好自个儿,外头的事,他和镇南王妃在想法子。德琳听到有镇南王妃在,倒不怕陆老爷子会有过格的举动触怒朝廷,给他自家招来祸端,故只是道谢。红绡走后,墨莲感慨,说真是患难见人心啊。德琳和绿菱都未接腔。

德琳在行宫的时候,已预想过了回来后要面对的人情冷暖,及至回来后,觉着种种实在好过她的预想,除了暗里关照的,大事有秦简、忠勇侯,日常有宁王,彩月、银月,对了,还有木槿郡主——德琳闭门的时候,她搬到了荷露轩,之后两人再未见面。然在德琳挪到琅嬛阁的当天,她打发贴身侍女来了,问“教习的腰带绣好没有?郡主可一直等着呢。”墨莲不高兴,过后嘀咕说“也不看看人什么样,还只在意她的腰带。”听得绿菱皱眉,说“你听话光听表面儿?”说郡主真正要说的是不管外人如何,她拿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否则避嫌也好、怕晦气也好,哪还能要小姐绣的腰带?墨莲想了想,再看看德琳,转头做事去了。

有这样一些暖心的人,又有元成事先交的底,除了忧虑于不知何时爆发、又该如何破解的危机,德琳大多时候都是沉静的——即便杜府被查封、杜氏满门收监的事传遍内宫之后依然——此事之后,琅嬛阁亦不复她乍来时的平静:乍来时众人被秦简告诫过了,除了必要的交接应答,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如今却时不时可见窥测的目光,怜悯的、嘲笑的、幸灾乐祸的,更有胆大的在她走过时低低议论,“神气什么呢……”“可惜了……”“有什么可惜的?还不是活该……”,德琳听那后一句扬了些声儿,是有意要她听见的,停步,淡淡地望过去,倒把说话的人镇住了,缩脖儿低头跑走了,过后被同伴讥嘲,“也不看看自个儿的道行,就算落地凤凰吧,还能是谁想叨一口就叨一口的?”

秦简过后听说了这些事,问德琳怎么不告诉他。德琳摇头,“跟她们计较什么?”秦简“唔”了声,过后到底逮着几个人的错处,罚了一到三个月的俸银。有明白人看出这里的因果,私下互相提点着,琅嬛阁倒是又太平了。

这期间,绿菱听银月说了件事,回来学给墨莲时忍不住蹙眉,“徐教习的哥哥做了东宫的编修。”

“小府吏罢了,”墨莲脱口,跟着直勾勾地瞪了绿菱,“不对!这不是官大官小的事,而是一边儿把杜府的人下狱,一边儿给徐家的人封官,这让人……,殿下一点儿不顾小姐?”行宫的时候,太子明明像谁伤了小姐他便要了谁命的架势,怎么回来就全变了?不光他一次未来,连李总管、瑾言都不照面,哦,小姐说瑾言来送过信,可也是趁夜来的,是怕谁看见?他是太子啊,还用顾人耳目?不会是他……

“休乱猜。”绿菱看得出墨莲惊疑什么,除了不以为元成变心了,别的上她和墨莲一样的感受,“你说告不告诉小姐?”她难得拿不定注意。

“……告诉吧。总比从旁人嘴里听到好。”

两人商议了番,彼此叮嘱多的话不能说,这才装作随意地对德琳提起。德琳听罢顿了顿,不过是一垂眸,一抬眼,却未说什么。绿菱和墨莲见她不以为意的样子,以为她又是事先知情,遂都放了心。

眼看着两个丫头各忙各的了,德琳才放下手里的针线,愣神:实话说,听到她俩说的事儿,心里实在是疙疙瘩瘩得难以熨帖……由着自己发了会儿怔,德琳回过神:她如今怎如此不担事儿了?任用个编修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徐家的人、又赶了这么个时机,便值得患得患失?嗤笑了自个儿的狭隘,德琳便把此事放下了,一丝一毫儿都未想到,她放得下徐家,徐家却放不下她,不光放不下,还直找上门儿来……那日,是七月十七。

“你是杜德琳?”

“是。”德琳躬身,彼时,她尚不知这一脸睥睨的妇人是何来路:下值回居处的路上与几位锦衣华服的公侯夫人们走了个碰面,多是识得的,唯有这一位脸生。想起当日是二公主在宫里办“百晬”宴,虽纳闷她们怎会走到这偏幽的所在,却只是循规避让到一旁——她们走过去也便罢了,谁知她们竟停了下来,脸生的这位劈头问“你是谁?”她依礼回称“下官杜德琳。见过永安王妃,见过诸位夫人”。也不知这话有何出奇,脸生的这位竟似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嗓音反问。明听得出她莫名的恶意,德琳却不能不答。

“抬头我瞧瞧。”那妇人又发话。

德琳抬头,直视着说话人,余光却瞥到诸夫人中有人调开了眼,心下不由苦笑。

“咦?这不是杜家的姑娘吗?”那妇人一看她抬头便叫了出来,嗓门益发高了。德琳霎时明白了她的用意,索性只静静望着,并不应声。果然那妇人两眼冒光,像是难以置信地左右看了旁人,“杜家的人不都抓到狱里了吗?这怎么还有漏网的?!这、这……”

“侍郎夫人这话问得怪,她是宫籍,有什么漏网不漏网的?”淡淡发话的是永安王妃,声音不高,讥诮之意不掩——一个二品夫人混在她们之中,还处处呱噪,不挫挫她,真以为自家是人物了。

侍郎夫人?德琳眸光一闪,原来这是徐侍郎的夫人、徐若媛的母亲……

范氏未看到德琳的了然,只顾着愤愤;宫籍?宫籍就不算杜家的人了?怎么还有这样的规矩?真是讨人厌,这永安王妃也讨人厌,“啊——,也对,”她像是刚记起来的样子,“她是宫籍。别说,看这模样长得,难怪王妃高看,也不怪一心想为世子求亲……”

“夫人哪听来的浑话?!”永安王妃拧眉,“我们堂堂永安王府……”

“怎么是浑话?”范氏得意,“元宵节后您不是专程进宫,在皇后娘娘面前盛赞这杜家的姑娘来着?还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