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
苏言怔忪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萧霖此言,是怀疑她是谢家从民间寻来的替身,借“苏言”这个身份入宫,接近君于远,行不轨之举?
思及此,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顶着现在的躯壳,内里却是以前的自己。并非苏家小姐,也不是往日的苏言,说是赝品,其实也不为过。
苏言轻轻摇头,也不甚在意。
只是,师傅留在谢家,究竟意欲何为?
余光瞥见一道墨影缓步而来,远远的与那身雪衣擦身而过。
离得远,苏言看不清萧霖的神色。不过以她对师傅十多年来的了解,定然是面无表情。
果然,萧霖脚步不停,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看似倨傲地瞥了谢昊一眼,便抬步离去。
谢昊仿佛习以为常,脸上神情不变,待走近,苏言还能瞅见他眉梢上挑起的一丝喜色。
“谢某拜见苏采女,”世家有特权,除却皇上,其余人皆不必行跪礼,他仅仅躬身抱拳,便站直身来:“近日正是赏荷的好时节,若苏采女喜欢,不妨带些泪荷进宫,以便日日观赏。”
这算得上是一番示好,以苏家一个小小的商贾,得谢家当家的馈赠,怕是要感激涕零,受宠若惊。
只是,苏言对谢昊向来没有好印象,也不愿乘他的情。她望着日光下的一片泪荷,淡淡笑了:“听闻泪荷仅生长在雪山之巅,不知谢公子究竟怎样让它们活在闹市府中?”
“臣下刚好养了一批花匠,派人从雪山把活冰运来,日夜投在池中。”谢昊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么一个大费周章的功夫,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苏言心下撇撇嘴,这是赤 裸裸地炫耀。
雪山离此地少说有五百里,又正值炎夏,即便快马加鞭,送至府邸的冰留下不到两三成。
要保持莲池不被烈日灼热,这需要多少的冰块才能做到……
显然,谢家的人手,以及背后的财力,已经是深不可测了。
苏言双目一闪,看来君于远登基最大的绊脚石,便是谢家了。
心思一转,她微微笑道:“谢公子看来十分喜爱这泪荷,也难怪,这花十分稀有,世间罕见。只是,原本生长在干净无垢的雪山,如今却被移至喧嚣的此地,未免让这些花儿失却了原有的美丽。”
小日子在身后听得一身冷汗,谢昊身为四大世家之首的当家,何时被人如此暗讽?
自家主子不是仗着身份和皇上的宠爱胡乱说话,便是有意为难谢当家……不管哪一种,惹怒谢家,后果不堪设想。
谢昊睨着身前容貌美丽的女子,原本的一些希翼,反倒慢慢沉淀了下去。这个在苏和口中不止提起过一次的苏家小姐,第一次在宫宴相见,比他想象中更引起自己的兴趣。
不屈的神色,双眼不经意流露出的沉静,都让他的心弦有一瞬间的紧绷。浑身早在那人死去时逐渐消逝的战意,居然又回来了。
只是连番试探,谢昊未免失望。
不知死活,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冷嘲热讽,该说苏家小姐太过于愚笨,还是刻意为之?
苏和与谢家谈妥的合作,谢昊并不看好。
他一时的答应,也是看在这位新任的苏采女身上——能让君于远收在身边的人,总有些过人之处。
如今,谢昊却以为,新帝此举,只是故弄玄虚,在众人面前打着一个虚虚实实的幌子。
苏家小姐,正是这个可有可无的探路石,一个可随时丢弃的棋子。
谢昊冷冷地笑着,看向莲池漠然地答道:“不论如何,这泪荷活生生地在臣下府中绽放,可见这世间并没有所谓适合之地,只有必须适应之处。”
还以为这段时日谢家的张扬,足以让他失掉平常心,暴躁易怒。
可惜,这个难缠的对手,竟然一如往常般冷静、自律,甚至于严谨和内敛。
真是无趣至极!
苏言还以为激怒谢昊后,能借机闹事,为君于远制造一点把柄。
不过这样也好,有力的对手,这一局才会更有趣,不是么?
她盯着谢昊一会,转眼笑开了:“小叔盛赞当家是难得的枭雄,小女子有幸,确实闻名不如见面。”
谢当家挑挑眉,没想到前番对话,居然是这个女子在试探他的深浅。
不悦地眯起眼,他面色一沉,显然被激怒了。
见状,苏言挥手让小日子退下,朝谢昊福了福身:“谢当家稍安勿躁,请容小女子细细道来。”
看她率先示弱,谢昊蹙着眉,神色冷淡:“说。”
苏言站直身,不慌不忙地说:“小叔将苏家的身家性命尽数压在谢家,不是说小叔的眼光不好,而是他的为人实在令小女子不敢苟同,所以……”
“小女子如此,也是逼不得已。毕竟走错一步,苏家便要就此尽毁。”
她抿着唇,满目担忧之色。
谢昊的视线在苏言面上一扫,看不出真假,抬起下巴,冷哼道:“那么,现在是承认了谢某,愿意替我办事了?”
“是,一切听从谢当家的吩咐。”想要抓住谢家的错处,看怕只能深入内部,逐步探询。
苏言暗忖,她不入地狱,谁入?
谢昊对于她的顺服与投靠,始终半信半疑。
苏和曾说苏家小姐如何懦弱,又怎样生性柔软,这才任得他搓扁揉捏,根本不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