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由始至终不得成效。
苏采女的床榻,有一股自然而然的药香。
一丝一缕,浅浅淡淡的,并不浓郁。
间或有凉风吹来,一室静谧,在这处不大的一方之地,君于远忽然有种安稳的感觉。
侧边的人,离得他一手臂远,睡得满足而香甜。
微蹙的眉头舒开了,光洁的额上几缕碎发,长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道浅浅的暗影。
君于远轻易地就能辨别出,苏言的熟睡,突然有了一点嫉妒。
他从不在嫔妃的寝殿内过夜,更不会与她们同寝。
这段时日,也不外乎是让几人陪着,直到天明。
很多次的破例,都用在这位苏采女的身上。
君于远察觉出自己对她的兴味,正随着日子不断增加——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只是,君王也是人。一个宁静的去处,一个可以稍微在人后露出一点软弱的地方,却也是他想要的。
君于远看着苏言的睡颜,选择了放纵一下自己。
可是,也仅仅是暂时的……
侧过身,他握上了苏言的手。
冰冰凉凉的,像是沾上了清晨的露水。苍白滑腻,圈在掌心裏,却越发感觉到瘦弱。君于远只想到四个字,便是骨瘦如柴。
入宫后,另外四位嫔妃在大内的圈养下,容光焕发,丰腴可人。
只有这位最先纳的采女,小病不断,越发瘦削。
仿佛宫内的生活,在一点一点透支着她的性命,缓慢地吸走了她所有的光华。
君于远牵着她的手,逐渐松开,抿唇不语。
他对苏采女的兴趣越发浓厚,在她身边总是能感觉到平静。这样的依赖,君于远不能要,也不敢要。
一切撩动自己心弦的物什,都该除去。
这就是君于远学习了十数年,所谓的帝王之术。
苏言一夜好眠,在明媚的阳光中醒来。
身边早已空空如也,冷凉的竹席,似乎从来不曾有人在上面躺过。
她坐起身,小月已小步走来,捧着洗漱用具轻声细语:“天色刚擦亮皇上就去早朝了,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吵醒主子。”
看小宫女喜形于色的模样,苏言不由好笑。
若他们知晓,君于远每回来,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就寝,怕是要失望得想哭了。
他并没有在任何殿内留宿,而在琼华殿,向来是深夜前来,也让李唐拦下了内务太监的记录——如此一来,她苏言并非侍寝,而是与新帝私下幽会了。
这样一想,苏言禁不住又是一笑。
一旁的小月见自家主子唇边含笑,更衬得容颜明艳无双。看得一愣,却在心下窃喜。
苏采女这一回,也算是苦尽甘来。往后皇上的恩宠,想必要源源不绝。
念及此,小月亦是满心欢喜。
在几位嫔妃的宫人面前,她也能挺直胸膛了。
新帝在琼华殿留宿,一次两次并不为人知。毕竟君于远身边伺候的人,守口如瓶,素来不会胡乱嚼舌根。
只是后宫之中素来没有秘密,这一次深夜前去琼华殿,终究是被一个刚好起夜的宫人发现。
于是,这位一向被看作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小采女,一下子被几位嫔妃视作大敌。
原先这苏言一张艳丽的容颜便是众位嫔妃之上,只是她体弱多病,又鲜少离开寝殿,她们便没有多加重视。
这一会,倒让四位暗地里相互试探与争斗的嫔妃同仇敌忾。
“宝林姐姐,那采女身为苏家长辈,如此作为,真让人气愤。”御女宫香怡这日一早匆匆而至,柳眉微蹙,软腻的声调含着丝丝不忍与不忿。
苏贤坐在上首,不置可否,微微笑道:“宫妹妹,皇上只是夜游御花园,正好倦了时瞅见姐姐的寝殿,便进去稍作歇息,也并不为过。”
见她不软不硬地把事情轻描淡写的,宫香怡手里绞着锦帕,不悦道:“难为宝林还为她推托,这一次也就罢了,只是上一次,再上一回又是如此么?”
苏贤垂头饮了一口香茗,淡笑道:“宫妹妹,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人,他想去哪里,我们还有资格能管住?”
宫香怡一窒,倒是没了言语:“那……宝林姐姐可有妙计?”
“妹妹太看得起我了,”苏贤摇头一笑,眸光微动:“苏采女比咱们厉害的是什么?不外乎是,留下了皇上。”
御女双眼一亮,心下一动,口中感激道:“多谢姐姐提点,妹妹那里刚好有几匹苏州纱织锦绸,待会便让人送来。”
“妹妹客气了,”满脸笑容地送着宫香怡出了芝兰殿,苏贤转身后,霎时面无表情。
“绿儿,通知御膳房,我今儿头疼,让他们这几天送些清淡的吃食。至于太医院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了?”
身后的婢女兢兢战战地应下,匆忙出去撵几位宫娥去替主子办事。
绿儿心裏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忽感这炎炎夏日,一股阴风至身后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