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谢昊淡淡地笑开了:“先是封锁琼华殿,再派人模仿你的笔迹引在下夜闯皇宫。宫内的守衞比之往常更为严密,单是这殿外的御前侍衞皆是皇帝的心腹……难道你会想不到,这是谁布下的局?”
瞥见苏言沉默地低着头,他眉头一皱:“为了扳倒谢家,他连你也舍弃了。以前是如此,而今亦是,你还要固执得到什么时候?”
“谢当家说完了?”苏言抬眸一笑,将手里的烛台丢在了地上,顿时火光骤起:“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
谢昊深深地睇着她,明白此刻多说无益。
这个人是如何的执着,与其多年交手的他,又怎会不清楚?
火舌迅速吞噬着殿内的物什,亮如白昼。谢昊明白,苏言这是要借失火毁掉他的血以及曾经停留的痕迹。
来不及遮掩,倒不如尽数毁去。
苏言还是苏言,总是这般不留余地。不管是对敌人,亦或是对她自己……
谢昊转身便走,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胆敢算计自己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望着他走远,苏言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被火烟熏得双眼刺痛,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
若果此时出去,不免让谢昊的行迹暴露,她方才的努力就要白费了,只好再等一等……
苏言茫然地抬起头,模糊的双眼盯着的前方。
等……
要等多久,又在等的谁?
如果真是君于远设的局,不但能借此事重挫谢家,又能除去她这个谢家送来的人,一举两得,又怎会来救自己?
不管如何,她绝不能在此处丧命。
火烟越来越大,弥漫中苏言看不清,只能朝着房门的方向慢慢爬去。
“咳咳……”好热,滚烫的气焰扑面而来,苏言的手脚给磨得刺痛,却还是不懈地继续往前爬行。
快到了,还有一丈远,她隐约能看见房门的轮廓。
可惜,苏家大小姐孱弱的身子已然支持不住。
苏言只觉眼前渐渐发黑,索性闭上眼,终归是摸到了门槛。
“主子……”
“苏采女……”
她模糊中听到小月的哭喊,还有一道低沉的声线,以及托起自己的一双有力的臂弯。
苏言晓得,她已得救,靠着来人,终于是松了口气,放任自己昏了过去……
这一晕,便是三天三夜。
熊熊烈火,烧毁了半个寝殿。断壁残垣,唯独正中的白玉琴,拭去沾染的黑灰,没有半点损伤。
小月半跪在榻前,小心伺候着苏言服下汤药,嘴裏不住地说着这几天的事,神采飞扬:“……这火来得蹊跷,那会奴婢已经睡下了。听殿内宫侍说,皇上不管侍衞的劝阻,神色焦急,匆忙闯进殿内把主子救下的。”
她说得一脸兴奋,双眼透着亮,仿佛亲眼所见。
苏言盯着顶上的纱帐出神,若是君于远设的局,又为何要救她?
如今出手,是否说明,他并非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她只觉胸口的抑闷逐渐被抹了去……
“……皇上,”半晌,苏言侧过头,神色难得呆愣。
琼华殿被烧得一塌糊涂,她晕迷后,暂且送入了皇帝的寝宫——承永殿的偏殿。
此时诺大的殿内,宫侍早已退下,只余下苏言和跟前的君于远。
“苏采女可有觉得哪里不适?”他笑吟吟地坐在床头,低声请问。
苏言撇开脸,摇头道:“回皇上,臣妾已无大碍了。”
君于远睨了眼她包扎得严实的手臂,以及面无血色的脸颊,颇为欣慰道:“幸好爱妃吉人天相,只受了轻微的灼伤。若是这双手不能再弹琴,朕就得惋惜了。”
话语一顿,他的掌心覆上苏言受伤的手臂,淡笑道:“爱妃可否告知朕,琼华殿内这场火究竟如何发生的?”
苏言早已想好了措辞,略显惶恐地答道:“皇上,臣妾夜里起来时,烛台已经落在地上,浓烟滚滚……”
“是么?”君于远俯身,朝她一笑:“既是如此,爱妃为何迟迟不逃出内殿?”
直视着他的双眼,苏言怯怯地道:“臣妾醒得晚,吸了不少烟,头晕眼花,便耽误了些时辰,险些丢了性命。”
她被浓烟熏得晕迷,绝非假装,谭老御医已经把过脉,君于远亦是心中有数:“只是宫中出现刺客,恰好琼华殿失火,实乃巧合之极,爱妃以为呢?”
苏言乖顺地低下头:“殿内失火,臣妾难辞其咎,请皇上降罪。”
君于远摇头失笑:“琼华殿失火,爱妃何罪之有?只是此次累爱妃受惊了。”
“皇上言重了,”苏言一脸受宠若惊,没有刺客被抓获的消息,谢昊定然是安全逃逸,她的心裏并没有多少惊讶。
纵然未有任何准备,若谢昊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又如何能统领谢家?
“琼华殿需修缮,爱妃近日便安心在承永殿内养伤罢。”君于远看向身前的苏采女,那晚夜闯皇宫的人,分明在琼华殿附近失去了踪影。
如今寝殿被毁,蛛丝马迹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不管是那夜闯之人的手段,还是苏采女的主意,足以将此事尽数抹去。
“皇上,承永殿乃历代帝王的寝宫,臣妾在这养伤于礼不合。”两人贴得极近,君于远的气息萦绕,苏言感觉面上渐渐发烫,支吾着婉拒道。
“爱妃身子弱,又受了惊吓,谭御医说是得好生调理,手脚的伤亦不宜下榻走动。”君于远一锤定音,不待苏言再说,起身命李唐派了四名宫婢近身照顾苏采女。
不得已,苏言只能在承永殿住下,与皇帝比邻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