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在清清淡淡的龙涎香中醒来,身下的被褥虽柔软却与原先的居所截然不同的触感,以及满口的苦涩药味,先前的记忆渐渐回笼。
她想起自己服下一颗“还原丹”后,腹中剧痛,在萧霖跟前吐血昏迷,继而被他带离了冷宫。
鼻息里尽是只有帝王才能用的熏香,此处定然是君于远的承永殿了。
想必师傅带着她从天而降,不但惊扰了君于远,还得吓坏了一干御医。
苏言不着边地想着,手脚无力且沉重,丝毫抬不起来,禁不住低低地呻|吟一声。
她暗自心惊,毒素难道已经开始侵蚀自己的四肢了?
听见苏言的低吟,一人迅速靠近,在她耳侧轻声安抚道:“言儿,谭御医刚刚替你针灸完,手脚酥麻,暂时还不能动。”
“皇上……”她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声音像是被碾过般沙哑难听。
君于远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苏言的唇边,单手略略托起她,睇着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一点点地湿润,迫不及待地吞咽着,水杯很快便见了底。
“我睡了多久?”苏言皱起眉,全身上下不听使唤,连坐起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使不出劲来,实在令人恼火。
“七日七夜了,若言儿再不醒来,太医院御医就该换一换人了。”君于远说话时眯着眼,俊颜不见怒意,深知他性子的人,都知晓他这是暴怒的前兆。
一干御医围着苏言已经七日,又是灌汤药,又是把脉,又是针灸,一番折腾下来人却还没醒,他要这些庸医作甚!
“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苏言倚在他的身上,心下疑惑,她为何突然吐血,莫不是开始毒发了?
君于远沉默了,似是有些矛盾,又有一丝犹豫。
苏言感觉出他思绪的变化,淡淡道:“皇上,臣妾有权知晓这身子的状况。”
他低低地叹息着,语气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奈:“言儿总是如此……也罢,李唐,宣谭司浩进来。”
老御医连日来时刻候在殿外,就怕这位皇后娘娘有丝毫不测。日夜提心吊胆,他面容憔悴不说,几天之内还苍老了许多。
随着李唐踏入殿内,谭司浩颤颤巍巍地跪下。
君于远不耐地抬了抬眼皮,冷声道:“谭御医,七天已过,你跟朕和皇后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谭司浩惊得趴伏在地,皇上宽限他七日之内寻出缘由,如今只得一五一十地坦然道:“回皇上、皇后,臣下已寻出娘娘忽然毒发的药引。”
他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瓷瓶:“正是大内圣药‘还原丹’。”
君于远双眸微眯,神色尽是不信,“谭御医,明国的解毒圣药,什么时候居然成了杀人的毒药了?”
被新帝一瞥,谭司浩吓得额头几乎要贴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圣药无毒,可却是能引起娘娘毒发的药引。”
“言儿的病,素来只由谭御医经手。以卿之言,莫不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君于远声音骤冷,老御医高呼冤枉,频频叩首,“臣下以性命担保,对皇上尽忠职守,从未有半点异心。”
新帝还待发怒,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压下了。苏言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平淡:“皇上,听听谭御医的解释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君于远不语,显然是默许了她的话。
谭司浩心下感激,急忙辩解道:“老臣一直以来全权负责娘娘的凤体健康,不敢有丝毫怠慢,煎药亦不敢掉以轻心。只是身边有一药童料理琐碎之事,平日乖巧伶俐,做事有条不紊,性子也是沉稳,却没想到一时鬼迷心窍……”
他连声叹气,谭家子孙虽说不少,能接下自己衣钵的却并不多。药童出身贫寒,打小聪慧,谭司浩将他带入宫中多加照顾,也是有让他继承的意思。
没想到,药童居然被钱财所惑,做出这般害人害已的事来!
“臣下罪该万死,过于信任药童,没注意到他在药罐中动了手脚。”谭司浩的额头叩在坚硬的地上,药童已咬舌自尽,死无对证。他一人身死不要紧,若连累了谭家上下,只怕去了黄泉地府,也要自责不已。
君于远目光如箭,几乎要在不停叩头的老御医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欲对苏言不利,而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阖上双眼,君于远心绪复杂难平,“谭司浩,说下去。”
老御医叩的满脸猩红,虚弱地道:“药童下的那药无色无味,是以臣下并未尽早察觉出来。老臣怀疑,药童还将臣下数月来为娘娘写下的药方告知他人,这才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毒素,欲置皇后于死地!”
不然,起先苏家主母秦颜下的慢性毒,以“还原丹”之效又如何会引起毒发?
再就是,最令谭司浩不可置信的,“皇上,此人甚至算准了娘娘将会服食‘还原丹’解毒,两者相冲,这才……”
“够了——”君于远暴喝一声,打断了老御医的话。
仿佛有一道惊雷再他胸口炸开,鲜血淋漓,疼得他呼吸一窒。
侧头瞥见苏言陡然惨白的面容,下唇被咬得渗出了一丝鲜血。
君于远心疼的,伸手将她紧紧的揽再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