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舒适的马车内,铺满了柔软的虎皮。
一素衣女子平躺在车内,苍白且虚弱,双目空洞无神,却是神色平静。
身侧的男子一袭明黄的龙袍,紧紧握着她的手,满目不舍。
即便昨夜,两人依依惜别,如今仍是舍不得放开。
君于远低下头,薄唇吻上她的指骨,轻轻叹道:“言儿,十年,朕定会在此处等你。”
听罢,苏言微微摇头,无奈道:“若是皇上往后遇上适合的人,不妨……”
话到了这裏,她却是一顿,再也说不下去。
“她们,不是言儿。”君于远摇头,低声呢喃,暗暗承诺。
苏言知道他从不食言,决定的事也不会再改变,满心的话终究是吞了下去,不再提起。
从腰上取出一双碧绿古朴的玉佩,一块正面刻着“言”字,一块则是“远”字。君于远将后者挂在她的颈上,柔声道:“这是朕月前派人用同一块玉石雕的,原想着大婚之日送与言儿,却……”
谁知那天意外顿生,几经波折,反倒未有机会相赠。
“据说这是一块灵石,若一方有难,两块玉佩自会有所感应。”
听了君于远的解释,苏言失笑,抬手覆上颈侧带着微凉的坚硬玉石,“这玉佩,居然有如此奇效?一块死物,如何彼此感应?”
“这……朕便不清楚了。”君于远亦是一笑,当初有大臣呈上此物,说是一块神石,属世间罕见。
虽说有些夸大其词,可玉石的颜色纯正,又光泽奇佳,的确是难得一见。
如今分别在即,他几番思量,终究是把这一双玉佩取出,以求心安。
“皇上,臣妾会好生保管它的。”苏言的指尖游移在玉佩上,摸索出玉面上的字,唇边不禁微微上扬。
此乃皇上赠与她的,第一件定情信物……
望着盈盈浅笑的她,君于远双眸微沉,俯身吻上那失却了血色的双唇,极尽温柔的厮磨,带着些许的眷恋,更多的是离别之苦。
握着苏言的手,压下心底的涩意,许久才慢慢放开。
“皇上,时辰不早了。”萧霖立在马车之外,冷声提醒道。
君于远微微叹息,又在她腮边落下一吻,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若再继续待在苏言的身边,说不定他便要改变主意,不愿再放开她的手了……
按捺住回首的冲动,君于远双拳捏得很紧,身板挺直得有几分僵硬,声线却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与低沉,“先生,朕这就将言儿交付给你了。”
“皇上,萧某愿以性命担保,护小言周全。”他神色郑重地保证着,冷峻的面容上尽是坚毅。
说罢,足下一蹬,迅速翻身上马。
五百御林军早已整装待发,萧霖一声令下,队伍当即缓缓前进。
马车的轮子转动,发出阵阵轻响。
半晌,君于远才转过头,望向远处的队伍之中,那一辆华贵显眼的马车。
冷风萧瑟,吹起了龙袍的衣摆,尘沙飞扬,几近要迷了眼。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地印在心头……
因为苏言身子孱弱,队伍一再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她半阖着眼,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君于远残留的触感与暖意。令人胸口一软,周身的不适亦消退了不少。
望见苏言唇边许久没有褪去的浅笑,萧霖清冷的眼眸也是一柔。
只是,想起前路所要面对的,心底不免有些沉重。
即便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有些事却不得不说……
萧霖斟酌片刻,这才迟疑道:“小言,为师有话要说。”
苏言侧过头,如无其事地将玉佩放入亵衣内,贴身收好,漫不经心地道:“师傅想要说什么?关于玉峰的位置,还是神医一族在古书上的记载?”
萧霖一怔,默然地睇着眼前的女子。他倒是忘记了,自己了解她,苏言又何曾不是清楚他的心思?
马车内陡然一阵沉默,只听见底下的轮子轱辘轻响。
眸光微动,萧霖微不可见地一叹,“皇上找来柳家的两名年幼的孩童,送入宫中,欲提早定下储君。”
苏言面色微白,苦笑道:“……我该想到的,他总是如此。”
如此的体贴,如此的周到,如此的为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