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齐不止看出他打算跑了,还看出了他打算跑的时间——
卢舟考完童生后。
卢栩太急了。
现下的时间,并不是一个开店的好时机。
如今满朝勋贵都看他不顺眼,月辉楼生意都比从前冷清了。
按卢栩的性格,这时候他第一选择一定是趁机偷懒,好好休息,想做什么也要低调筹备,等风头过去再热闹开张,而不是如今这般紧锣密鼓,一刻都等不得。
他想走了,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朝臣们已经杀红眼了,相互弹劾寻找证据已经不限于京城一地,最近驿站书信都比平时繁忙,宵禁时巡逻兵都比平时多。
不止卢栩,颜君齐也觉得这会是一场短时间解决不了的风波。
他们没背景,没后台,官职低微,本来该躲在一旁老实看戏,偏偏不小心被卷了进去,每个被查、被抓、被罚、被罢了爵位的都要在心里记上他一笔。
他们才不管是不是自己作恶在先,只想若无卢栩和成国公府打对台,又把安乐侯世子给咬下台,那些百姓就不敢闹到京城来告状。
再加上满城说书的、写话本的,纷纷拿卢栩当原型编故事,给他拉足了仇恨值。
卢栩多想象梅孟希那样毫无顾忌的匿名乱骂,可他们隆兴郡不比梅孟希老家,在京城连个像样的官儿都没,出了麻烦别说蹦出一堆老师同乡亲族联合保他了,家里不被他牵连就不错了。
和某个人开撕,睿王能护他,如今他被大半的勋贵视为假想敌,睿王自己就是勋贵圈子里的人,怎么护他?即便想护他,也总隔着层关系。
他一向是走到哪儿朋友交到哪儿,双赢互利,合作愉快,你好我好大家好,他连蛮人都能搞定,可偏偏遇到这群勋贵碰了壁。
讲不明白道理,说不清楚利害,他们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只想拿他出气。
既然解释不清,说不明白,卢栩也烦了,他想掀桌子走人了。
但卢栩对朋友对伙伴都很仗义,答应的事,一定会尽己所能的实现。
他既然答应了要帮睿王开铺子,走之前一定会做起来。
所以他才急着赶紧收徒,赶紧教,赶紧把摊子布置起来。
甚至卢栩已经暗戳戳囤书了。
他家被扔石头第二天,他就找颜君齐和卢舟要书单了,卢舟单纯,没多想,卢栩一说,颜君齐就猜到了。
看着家里越堆越多的书,心说这哪儿是要选书印书,根本是想走前使劲儿往老家寄,恨不得把全京城的好书都薅走。
睿王尚不知道卢栩已经把主意打他头上,卢栩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往家寄东西,搞得睿王还挺不好意思。
这都快一个月了,店都要开张了,皇商的名头他还没搞定。
现在满朝堂都在弹劾厮杀,他恨不得上朝直接变隐形人,别说给卢栩要好处,他这会儿下朝带头跑,根本不敢往弘安帝面前凑。
拖啊拖啊拖,除了开头提了两次,后来就没问过催过。
睿王:“你放心,本王说话算话,一定帮你要到!”
卢栩马上道:“不急,不要紧,王爷我没催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往家里寄点儿东西,君齐他吧,官职太低,我寄的有一点点儿多,怕人家不愿意给我寄。”
“这事啊!”睿王松口气,心说还真让他家棠棠说中了,这小子要皇商的身份,主要就是想和家里联系。
他一想隆兴郡那地方,多远啊,也难为他们了,背井离乡大老远的,通个信都不方便。
他大手一挥,给了卢栩王府的令牌,“你想寄什么用本王的名义寄。”
卢栩心花怒放,拿了睿王的令牌,乖巧道:“我寄完就还给王爷,保证不会乱用的!”
睿王:“你用,你用,用完给桓棠,想寄什么再找桓棠要令牌便是。”
卢栩:“那我再借几人搬运东西?”
睿王:“叫管家给你调人。”
卢栩高高兴兴走了,睿王还有点儿纳闷,把管家叫来问:“上次让你调八个人去卢公子家看宅子,没调吗?”
管家:“调了啊。”
睿王纳闷儿,那卢栩怎么还借人呢?
卢栩领了十个人回家,全是年轻细致的,其中还有六个丫鬟,三管事领他们来,他们还纳闷,不是搬东西么,怎么还要丫鬟?
结果到了,卢栩领他们进屋,一人发一摞裁好的油纸,自己先拿起一本书嗖嗖嗖包给他们看,“像这样折,每本封好,五本再一封,保证下雨淋不湿,来,大家一起折吧,咱们今天就把这些包好!”
众人望着半屋子的书:“……”
这就是传说中要往老家寄的一点点东西?
一点点?
十八个仆人加卢栩和三管事,他们二十人齐动手,一下午将书打包完,装上卢栩家的马车和骡车,赶在驿馆下衙前运过去。
最近快忙吐了的官差们,终于熬到太阳西斜,看见他们车上的“土特产”,真要吐了。
登记检查的官差声音都要劈叉了,“王爷要往隆兴郡寄两车书?”
卢栩:“正是。”
见人家崩溃地直揉脸,他连忙塞钱:“不是急件,可以慢慢运!只要能运到,慢一点儿没关系,分开运也没关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官差哭丧着脸,欲哭无泪。
睿王府的令牌,那能怎么样,运吧!
好歹卢栩不催,今天收了明天再处理。
他们黑着脸去抽查清点,拆了三箱确定都是书,也懒得拆了。
封箱,贴条,安排运。
官差:“既然不急,我们便安排绕行走水路了。”
卢栩:“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