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卢栩去击鼓鸣冤,提前拿到成绩的姜濯已经率先闹起来了。
他要看卢舟的卷子。
要看前十的卷子。
还要让每一个给卢舟写了评语的考官仔细给他对比对比,讲解讲解,他们的评分标准是什么,他们的打分原则是什么。
十八名考官苦笑。
能是什么呢?
最大原因是避嫌。
卢舟和太子关系太亲密,若是他名次太好,必难服众。
今年原本定的考官是在礼部当值的贺承业,但贺承业做过卢舟的老师,主动避嫌。
贺承业都避嫌了,其他与颜君齐有交情的,或与太子关系紧密的,也都纷纷避嫌。
剩下的考官一时摸不准该按什么标准打分,第一个人出于谨慎,给卢舟打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评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个人的评判标准难免会有主观,就是状元也不见得能让所有考官都给高分,给卢舟打个不上不下的评分,原本也挑不出错。
不过他们没想到,一个人这么干,两个人这么干,原本拿不定主意的人一看,也这么干。
结果不知是出于默契,还是出于什么原因,等卢舟的卷子转了一圈,得的几乎全是中等和中上的评语。
反倒是最后阅卷的主考官给他的评分高一些。
不过大岐阅卷标准为了公正,要综合所有考官的评分,即便是主考官也不能一个人一锤定音,最后还是得综合取成绩。
一汇总,卢舟可不就得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
但这怎么能和太子说呢?
他们委婉地支支吾吾,各自都很有道理,但太子根本就不接受他们的这份“为太子着想”的体贴。
他不但拿走了卷子闹到庆文帝面前,还要求作废整场成绩,换考官重新评阅,早朝时更是高喊着举贤不避亲,把所有考官全部弹劾了一遍。
阴阳怪气间,还无意把向来是避亲的贺太师给阴阳进去了,替他考了状元却多年打杂,如今还只能在礼部混的姑丈贺承业,还有贺家其他子弟们好喊了一阵委屈。
他斥责这群考官们沽名钓誉自私自利耽误大岐的人才。
太子早朝一顿无差别乱杀,搞得原本打瞌睡凑数的勋贵们纷纷加入看热闹行列。
哇哦!
好爽!
平时骂他们的人正在被骂。
还是一群!
他们有心替太子吆喝几声,好杀一杀这群日益放肆的文官们的锐气。
但是吧……
太子挺的这个人,他哥哥又和他们十分过不去。
如今大岐虽然局部还有战乱,偶尔也有天灾人祸,但总体上而言,风调雨顺,河清海晏,连西边的邻国瞎蹦跶,都被雷厉风行地按住了。
他们不知不觉间,大岐国力渐渐恢复了。
国库有钱了。
皇家私库有钱了。
弘安帝、庆文帝连续地轻徭薄赋,各地的粮仓竟然还渐渐满了。
勋贵们不知不觉间发现,战时最紧俏的粮食不再紧俏了,他们最赚钱的生意,不好干了。
放眼望去,整个大岐还大片缺粮的,只剩下西北两个郡和关外的一大片。
而这些从前他们嫌穷嫌荒嫌远根本瞧不上的地方,这几年竟然悄然被以卢栩为首的本地商队霸占。
这个卢栩,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术,周边几郡的商户都对他马首是瞻,一个个跟土匪似的,又横又愣,他们派过去的商队根本就打不进去。
他们也参了,也告了。
可那个狡猾的皇商名义上没有限制任何商人,还欢迎他们出关。
可若按照他们制定的那一堆规则,填写那一堆东西,他们得交多少税?
他们傻吗?
粮食那么沉,大老远的弄过去,赚不到钱谁干?!
他们打听过了,关外的粮食主要靠睿王从京城周边买了再走驿站送出关呢。
他们骂骂咧咧,好个姓卢的,真不是东西,他用驿站不掏钱,弄过去粮食还卖低价,忽悠他们弄粮食过去,卖不上价不是坑他们呢?
他们一商量,联合起来全不往西北卖粮,他们倒要看看没了供给,姓卢的怎么办!
他们联合好了,睿王从京城四周和附近的郡县全买不到粮。
想从某些勋爵封地买,他们按照商量好的齐齐报高价。
起初他们以为姓卢的早晚得服软,不料等啊等,等啊等。
睿王、姓卢的,竟然都没认输认怂。
他们再一打听,好么,姓卢的竟然从老家买粮食了!
隆兴郡那群穷鬼傻帽土包子,千里迢迢送粮食出关?!
等他们回过神儿来,不但隆兴郡,附近好几个郡的百姓都开始往关外和西北卖粮。
从前商路难走,路上也不安全。
如今商路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卖粮去关外,还不用改户籍,不用额外交商税,连过关的费用定北郡都给他们报销。
到了关外,定北郡官府还在各县组织蛮人和他们进行贸易,又是联系虎贲军护送,又是安排驿站,又是给安排翻译的,那叫一个方便。
他们卖完粮食货物,买完牲口、皮毛,还能再买些只有定北郡有的粗盐。
到了深秋冬天,因为路途辛苦,像北庭县那样有钱的衙门,还会给行商免费供热汤,县城的工坊还会送他们些优惠券。
别说为利而动的商人,农闲时连农户们都想呼朋唤友结伴出关。
不说别的,从关外买牲口便宜啊!
除了牛,军马营淘汰的马匹,有一部分会放入牲口市场,价格比关内可划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