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似乎是真的对淄王殿下情根深种。”张琪突然用比蚊子叫还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见章晗讶然看了过来,她便低声说道,“刚刚她哭的时候我感觉到的,倘若不是因为一直忍着,今天应该不会哭成这样……”
是么……她竟是忘了,张琪心裏头也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影子,倘若真的阴差阳错而不能在一起,那种伤心失望也应当是一样的,所以能觉察出来。唯一的分别只在于,顾铭对张琪有情,淄王对顾钰无意。只是在这个男女婚事不由自主的世上,动情有无从来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说起来,她长这么大,动过情么?
章晗愣愣地低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惘然了许久,当她再次抬起头来,却发现那边厢陈善昭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正在那哈哈大笑,她不知不觉就被那种灿烂的笑容感染了,原本有些阴霾的脸上渐渐浮上了微笑。
当陈善昭和顾淑妃太夫人说完话从正殿那儿走过来的时候,章晗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见是顾钰从东配殿出了来,眼睛上下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妙法,看着果然是不显得很肿了。她微微颔首,三姊妹便一块往前头迎了上去。说笑了几句,太夫人领着她们和顾淑妃道别,顾淑妃就和陈善昭一道含笑把人送到了长宁宫门口。
眼看那一行人渐渐消失,顾淑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等回转了来,她嘱咐夏雨带着两个妥帖的宫女在前院正殿通往后院的门上守着,自己便和陈善昭站在后院那并不宽敞的院子当中,沉声问道:“善昭,究竟前头都出了什么事?”
出了北安门,太夫人显见有些心不在焉,因而她一上车,听下头顾钰说,要和章晗张琪同车回去,她也没有太在意,微微颔首道:“也好,在宫里这么久,我也有些困了,正好在车里眯瞪一会,你们三姊妹同车说话也热闹些。”
张琪原待在车上再和章晗商量几句,不料顾钰也挤了上来,满心的话都不能再说,不禁有些郁闷。而等到马车缓缓开动,她却只见顾钰扶着一旁的拉手竟是勉强站起身来,随即对着她和章晗屈膝行了一礼,她顿时吓了一跳。
“三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今天多谢瑜妹妹和晗妹妹了。”顾钰行了全礼后,这才回身坐下,随即低头苦笑道,“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都好了,今日进宫也能忍住,可没想到站在那头一次见他的地方,却是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心情。虽说是在娘娘的长宁宫里,但若人人都看到我哭过,传言出去也就成了笑话。多亏了你们拖我进去,这才能保住我的名声。”
知道外头车夫兴许能听见里头的话,因而她这一番话近似于呢喃。而章晗本以为顾钰必然会遮掩一二,可见其竟然毫不避讳地直陈心迹,不知不觉对其有些改观。张琪更是讷讷说道:“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而且毕竟也有三两个人看到了……”
“晗妹妹毕竟用借口挡了挡,总比无遮无挡的强。”顾钰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便抬起头说道,“我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谢你们,回头就给你们送些冰粉去,哭过之后敷眼睛是最好的,不过,兴许你们不会有用上这个的机会……我从小就爱捣鼓这些花蜜脂粉之类的东西,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没用的!”
接下来这一路上,顾钰再也没有说过比的话,而章晗知道交浅言深最是冒失,因而也就捏了捏张琪的手,示意其别出声。等马车到了武宁侯府二门,她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又先后搀扶了张琪和顾钰一把,随即就听到了留在家中的赖妈妈对太夫人禀报的声音。
“二姑老爷送信来说,夜里着凉,一大早就有些发热,今早请了个大夫,但还是高热不退,现如今还昏睡着,想请太夫人荐一位太医给看看……”
张昌邕病了,居然这么巧?
章晗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暗道这人果然是如自己所料,奏折一丢就当了缩头乌龟。只怕张昌邕让太夫人帮忙荐个太医,也是因为怀疑奏折失窃案中太夫人做过手脚,同时请太医也是为了将来对人有个交待,证明自己确实是病了。
太夫人显见也没料到张昌邕竟然会病倒,微微一愣方才说道:“那就让顾泉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张太医去给他瞧瞧,顺便看看他病情如何。”她本待还想说回头让张琪去探望他,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样子,“论理该让瑜儿去瞧瞧他,但她素来自己身体就不好,从小三灾八难的,这次就不让她去了,回头等他的病稍好一些,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带着她去看他,让他好好将养!”
章晗闻言便意识到自己竟是想漏第三条——张昌邕兴许还想靠着这一场病,把亲生女儿给赚回去,岂料又给老而弥坚的太夫人打了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