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意抬眼看了瞬息,便重新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开口问:“来了怎么不进来,见外了?”来人轻笑了一声,语调低沉如晨钟暮鼓,悠扬深远,带着些许奇怪的意味,再搭配上阳光下此人清俊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姿,真真乃是翩翩君子之风。然而游意却是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半低着头,教育聂逸。来人对她这份“怠慢”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走进屋内,确是如游意所说的那般,一点也不“见外”。“怎么今日有闲心,教他这些东西了?”游意懒得理会他。聂逸忍不住抬头解释,“小姐今日起的早,我便将以前的积累的问题一次问出。小姐见我敏而好学,便多教了一些。”敏而好学?顾郁延差点笑出声,见游意面色平静,只能以拳抵唇,尽量轻笑道:“原来如此。”只说了这四个字他差点就要忍不住了。虽然很不喜欢聂逸凑到游意身边痴傻卖乖,但顾郁延很清楚,游意对于聂逸绝对没有什么感情,至多只是闲着无聊罢了,更不要说男女私情之类的。今日有空闲教导聂逸,想来也是如教育宠物一般的,有了些许闲情逸致。至于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份闲情逸致……顾郁延抬头看向游意,眸光深深。“看我做什么?”一直不搭理他的游意,这次总算是抬起了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语调平淡地问:“如何,和你家的那些人商量的怎么样了?”顾郁延笑了笑,端起手旁一盏明显刚倒的新茶,轻抿了一口,温声道:“还能怎么样,你也见过我的身子,知晓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能有什么结果。”如果是拥有完全记忆的顾郁延,对上顾家的人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分分钟便能够收服他们,收为己用。但失去了记忆,只知道自己名字的顾郁延,却是做不到这一点。倒不是说实力或者花花肠子之类的不够用,完全是因为顾家的人有点……认死理,如顾郁延如今这般“残缺”的状态,就算是能够用他们,想来也不能如臂指使。这些游意是知道的,上辈子在顾二身边的时候,就见识到了不少类似的状况。如果不是顾家从属这种“认死理”的性格,那顾二也不至于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到游意身上了。光凭顾家的能力,也能够对抗不少敌人。但很可惜,上辈子直到游意死于战场之上,顾家也没有多少人是跟着顾二的。“这事不急。”游意点了点头,表示清楚情况,但下一刻,她的话锋却是一转,眯起眼睛,冷声道:“你给我说说,‘看过你的身子’是什么情况?”顾郁延提着茶盖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道:“这不是事实嘛?你们救我的当天,不是你给我看的病?否则我身上那些伤是怎么好的。”看病是看病,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奇怪!游意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然而对上顾郁延无辜地双眸,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叹气道:“那不过是给你治病罢了,以后别乱说话,否则以后你可是娶不到好妻子了。”能嫁入镇远侯府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姑娘,那都是高门贵女才有资格。如顾郁延这般身为顾家嫡子的,便是皇家公主也不为过。而一旦顾郁延传出和其他女子不清白,那身价可是会降下好大一截,其他不说,尚公主之类的那就不能肖想了。一些高门贵女自持身价,也不会随意选择他。毕竟镇远侯府就算底蕴再深厚,也只是武将出身,如今乱世未来,朝堂之上还是文官当家。高坐龙椅之上的那位,也还是主张重文轻武的,如此情况下,一般高官也不愿意家中嫡女嫁入武官之家。而差一些的家族中的女子,镇远侯府却又是看不上的。恩,就比如她禹城游府。正因为如此,向嬷嬷才千防万防,恨不得从此游意与顾郁延再不想见才好。想到这里,游意忍不住失笑。“你作甚发笑?”顾郁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知为何比之前差了许多,面色也有些难看,语调冷硬地说道:“所谓妻子,不过是联姻后的结果,我不需要。”游意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忍不住问:“你不需要,你怎么会不需要呢?”身为顾家嫡子,拥有这身份地位带来的一切,享受这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便利的同时,就要承受起相当的责任。比如联姻。顾郁延作为顾家嫡子,在这一点是没有选择权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然而顾郁延却坚定的说:“若是够强,便不需要在意这些外来的阻力。”游意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否认。若是一个人的实力足够,那确实是不用在意其他。就像是京城高坐龙椅之上的那位,他手中权势足够,可不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咳,不谈此事了。”见顾郁延面色越加不好,游意也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你与顾家的人商量的如何了,便是无法得到……应该也多少有些成效罢?”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可别给她出幺蛾子啊。所幸顾郁延没有让她失望,此时微微颔首之后,温声道:“其他无法保证,但在田新翰之事上,却是能得到一些帮助。”田新翰啊……游意将手中茶杯放下,双眼闪过一道微光。对于顾家的人来说,想要查探出顾郁延到底为何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又为何受了重伤,那是很简单的事。如此,就算是顾郁延失忆记不得以往的事,他们也可以先将田新翰解决掉。顾家作为一个世家,拥有镇远侯爵位的世家,尊荣绝对不允许一个小小的县尉随意践踏。“这已经足够了。”游意满意地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顾郁延的脸色,笑道:“若是能够将田新翰解决掉,也算是给你报仇了。”顾郁延面色顿时变得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