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屋内,她也不是一味的装相,而是仔细打量过屋外的状况的。先前在屋外,看顾卿也与他站在一起,且看那站位隐隐还是以少年为首,显见其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他刚才在屋外还自称“本殿”……看来是位皇子啊。游意眯了眯眼睛,依旧没有转过身去,也没有因为听到少年的姓氏而诚惶诚恐的将几人迎接,邀请坐下。她只是淡声开口道:“原来是容公子,不知公子刚才在门外所说的,筹码是什么?”“筹码?”容元青笑了笑,“哗”的一下打开折扇,笑道:“没有什么筹码,那只是本公子骗你的。”这倒是说的理直气壮,将骗人说的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寻常,丝毫没有愧疚,看来这少年平日里所行所为真是无法无天……游意在心中嗤笑了一声,面上却假装生气,不满道:“骗我?听公子言谈,应也是身份不凡之人,怎么竟然口出诳语?”“本殿便是骗你又如何?你这女子莫要再装傻了,本殿都自报名讳,你不可能还不知晓本殿的身份。”容元青言语之中充满着恶意,道:“倒是你,一直不转过神来,莫不是不敢,难道是面如钟馗,丑陋的难以见人不成?”若是寻常女子,被比作面如钟馗,即便那女子是真的长得不好看,怕是也会伤心不已。心灵脆弱的,说不得还会去寻死。可见容元青这番话的恶毒。不过可惜,今天他遇见的是一个异类。游意听到这话,却是轻笑了一声,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身后形容倨傲的少年,笑道:“殿下真是聪颖过人,不错,小女子的确是貌如钟馗,不堪入眼。”容元青本来只是想要打击一下游意,他最喜欢看见那些本来孤傲骄矜的人被打击到痛哭流涕的凄惨模样了。然而眼前这女人却不按照常理出牌,而且这女人脸上还真的蒙着一层面纱……“你!”容元青本来将后续的打击之语都已经想好了,此时却被突然打乱了计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游意却是淡然的很。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了抚脸上的白纱。此时她脸上蒙着的早已经不是从香芸那借来的手绢了。自进了城,游意便先去了布庄,选了一块质量上乘的白纱。虽然还比不上之前被撕毁掉的那块,但也算是满意,此时覆盖在她的脸上,足够让旁人完全探测不出面纱下的容貌。“殿下怎么这般惊讶,我本就是面容毁坏,不堪入目,所以才蒙了面纱不让他人看见,免得坏了眼睛呢。”游意笑眯眯的说道。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确实是很重要。游意也是女子,自然也是看重的。只是现在她是主动要蒙上面纱,自是想要遮盖住面容不让他人看见,所以别人越诋毁她的容貌,她越是高兴。最好是每个人都配合的不再想看她面纱下的那张脸。容元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女子说了。毕竟京中贵女甚多,那些身份矜贵的女子,外出自是不能轻易将容貌给外人看见的,所以脸上还都是蒙着面纱的多。但以往那些女人,听到这话,要是身份足够尊贵的,那定然是要愤怒的训斥他;亦或者是哭泣着逃离;再有性子烈一些的,便会当场将面纱摘下,一证“清白”。如此,自然就是中了他的计谋。也正是因为这事,全京城的贵女,没有几个是他没有瞧见的。今日容元青看见游意,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些兴趣,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挑衅的话来,毕竟一般女子他还看不上眼。只是游意的反应大大超出了容元青的意料,五皇子殿下活了这么大,还真的没见过游意这样反应的女人。“倒是有趣。”沉默了片刻,容元青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他说话时语气平和,然而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是渐渐狰狞起来,双眼之中更慢慢盈满了恶毒之色。这一切,都被正面对着他的游意,看的一清二楚。游意缓缓眯了眯眼睛,面上还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弯着眉眼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心底已经开始警惕起来了。若是寻常人,她随便动手没有关系,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扔到乱葬岗去。但容元青的身份乃是皇子,而且看起来还是比较受宠,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倨傲的性子,以顾郁延的身份,也不会站在他身后了。如此情况下,游意想要动手,就要多思量一下了。特别是她现在有诸多事情还未做完的情况下,若是贸然动手,之前的种种布置,怕是都要“前功尽弃”。可是,游意在犹豫,她对面那个少年却要开始动手了。容元青在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语调恶毒的说:“本殿下对你很感兴趣,你今日……”“容元青!”游意还在警惕容元青要说出什么来,一声断喝却是直接打断了容元青后面的话。这三个字一出来,容元青顿时就没有心情管游意了,他缓缓转了半个身子,看向身后的青年,脸上狰狞的笑容一僵,转而换成了一抹冷笑,道:“顾卿,别以为你是镇远侯世子,便能够无法无天。本殿的名字岂是你能够直呼的?”其实之前在包间外面,顾卿就已经叫过一次这名字了,但那时容元青心情还算好,又有容元明在旁边,便没有多说什么。但现在他显然是因为游意种种反应而开始情绪暴戾,顾卿又恰好在此时阻止他行事,自然是要被发作一番。顾卿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模样,看不出是否因此而生气。然而他冷冷的看的容元青一眼,眼中隐藏的怒火,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而此时在包间内的人,自然没有一个是傻子。游意只是愣了一下,便恢复了那慢条斯理的淡然模样,独自坐在唯一的矮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三个人。没错三个人。因为此时那一直作壁上观的容元明,终于加入了几人的话题之中。“五弟,顾卿乃是镇远侯世子,不说侯爷为国出力我们理当尊重,便只说顾卿此人,他性子虽说冰冷,对待我等却是很和善了,你不该如此挑衅他!”容元明先说了容元青两句,又转头对顾郁延说道:“顾卿,五弟性子倨傲,若有冒犯我替他道歉,你多担待。只是父皇宠爱,身为贵为皇子,你言语之间还是要尊敬一些。”容元明分别对两人说着话,显见是想要在中间打圆场。不过他这两句话说出来,那被劝说的两个人还未有什么反应,游意却是觉得有了些许趣味,只觉得身在皇室的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即便是眼前这个容元明,看起来一副斯斯文文,与世无争的样子。容元明这一番话,看似各打了一棒,且说的直白。但仔细听来,他显见是偏向顾郁延那边的,亦或者说,是镇远侯那边。什么“多担待”“父皇宠爱”“言语之间尊敬”,这样的词句略略一听并没有什么,若是含着深意去理解,便能够清楚地听出来其中隐藏的“恶意”。容元明这人是在慢慢削减容元青在顾卿眼中的形象?而且似乎也在悄无声息的打压顾郁延,只是不似像说容元青那般明显罢了。看似最为和善的人,内底里的花花肠子看来也是不少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这里游意心中又有些奇怪。据她所知,这个时候大赢龙椅上的那位虽然不算年轻了,但如今已经立下了太子,一些政事也已经下放给了太子。其他皇子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再去争夺那个位置了罢,如此又有什么理由,要互相残杀呢?难道是朝中有所不稳?游意若有所思。她初来京城,路苑杰那边的消息也还没有传过来,此时几乎和一个睁眼瞎没有什么区别。一场大战,先要到的是粮草。而一场暗战,最需要的便是情报。可惜游意现在所拥有的,只是一些前世遗留下来的记忆。这些记忆也并不十分有用,毕竟前世这个时候她还一心在京城郊外制药,对京中政局变化,那是两眼一抹黑的。没有足够的情报,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游意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好在包间内的另外几个人,现在并没有空闲去在意她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弱女子”。容元青也不是傻子,他只是被娇宠长大,脾气有些不好罢了。容元明那几乎是明着挑唆的话,游意都听懂了,没有理由他一个当事人会听不懂。本来就发怒的容元青的此时怒火更甚,只是他并不再盯着顾郁延了,他转而将那毒蛇一般的视线,放到了容元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