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洛听得发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揉着裙角,都快将缎子扯破了,自己也不知道。
衞淇轻轻笑笑,道:“马泾一战,决哥哥中箭是真。不过陈少勇的事情早就传至帝京,尉迟相公也早已派人前去,想暗中将决哥哥接回家。他这一中箭,刚好露了个机会,尉迟相公暗中使了点手段,命人慌称陈少勇身亡。就这样,决哥哥回了帝京。他不在帝京的这四年中,尉迟相公对人只是称他外出习武,想为将来入禁军做准备。父皇自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因此才力排众议,将决哥哥封为侍衞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后来也才那么放心地让决哥哥帅上三军讨伐西夷。”
安可洛听着,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真是没想到……”
衞淇这番话,让安可洛心中的积惑一扫而空。
她想起自己从前在天音楼时,对范衾衾说:“那是因为,他爹是尚书左仆射,当年对圣上又有拥立之功……”在尉迟决的将军府里,她对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当人人都似你这样,生在将相之家,一路平步青云,哪里受过下等武将要遭的罪……”
脸已经红透了。她一直以为尉迟决和别的那些承荫入仕的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运气比别人稍好罢了。岂料她眼里的那个尉迟决,根本就不是真的尉迟决……
安可洛胸口阵阵发闷,想到那晚将军府中尉迟决欲言又止的眼神,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他的误会,简直不知该对衞淇说些什么了。
他是凭自己能耐从小卒爬至今天这个位子的,那些非人的罪,他怕是没有一样不曾亲身遭过……
一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过些什么浑话,安可洛恨不能将自己舌头给咬断。
衞淇在一旁看着安可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笑道:“安姑娘可别自己想太多了,不然让决哥哥知道了,我可就惨了。”
帅帐外约五十步的地方,有一处没人的地界,尉迟决拦住还要往前走的衞靖,道:“便在这儿说吧。皇上为何突然招节度使进京?”
衞靖的脸僵着,语气不善道:“尉迟决,你先别和我扯这个。我问你,你上书请父皇将廖珉拨至拱圣军,可有此事?”
尉迟决微微一怔,随即马上道:“是又如何?这事儿不是你操心的。”
衞靖脸色一变,道:“你明知殿前侍衞班出来的人将来是要进衞尉寺的,为何还要这么做?你和我说实话,是廖珉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尉迟决默然片刻,叹道:“实是廖珉自己坚持的,我挨不住他来求我,只得趁这次兵制改良,一并对皇上提了。”
衞靖一听,高声怒道:“尉迟决,你这个疯子!你明明知道廖珉的心思,居然还帮他做这事儿!你八年前自己疯不算,如今居然还扯着廖珉跟了你一道疯!”他喘口气,接着道:“尉迟决,你知不知道,廖家一门忠烈,如今就剩廖珉一个了……”
尉迟决听他提起这个,脸色也变了,打断道:“廖珉他就是因为这个,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了,他的心思你不能理解,我能!”
衞靖脸色发白,盯着尉迟决,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尉迟将军拿定的主意,谁能劝得了呢,自小便是这么一个臭脾气……”他苦笑了一下,看着尉迟决道:“不定将来哪天,我也变得和你们两个一样,成了疯子了。”
1.文中出现的武将品阶:陪戎副尉为从九品下,翊麾校尉为从七品上,宁远将军为正五品下
2.文中馆阁一职依北宋体例。朝臣之子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由朝庭直接授予官职。进士科一甲第一名按例均只授大理评事,文中提到授尉迟决馆阁之职,特显皇帝恩宠
3.文中关于平叛一段,出现地名均为今广东一带的古称
4.殿前侍衞班的侍衞在皇帝身边服侍一定年数后,通常会被调至衞尉寺,做为皇帝的心腹及军中眼线,以监各军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