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走后,尉迟决与秦须两人都沉默不语,耳里听着旁边雅间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笑声,竟都不再提尉迟翎欲为尉迟紫菀说亲一事。
秦须默然片刻,抬起细长的眼睛向尉迟决瞥去。
尉迟决面无表情,长指绕杯,身子动也不动,一双黑眸只盯着面前的那碟菜。
秦须眼角动动,突然笑了起来,对尉迟决道:“还有十多天就要迎娶邢家大小姐,苏公子看来也是个任性的人。”
尉迟决侧过头看了看秦须,肩膀歪了歪,还是没有说话。
秦须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送至唇边,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这事儿若是传到邢大人的耳朵里,真不知会如何。”
尉迟决皱眉,沉声道:“朝中的官家子弟像这样的还少?苏公子如此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秦须笑笑,不再多言,手指拨弄了几下手中的酒杯,又道:“将军的那份兵制改良札子是不是还被枢府压在那里?”
尉迟决蓦地抬头,光亮从黑眸中溢出,盯了秦须半晌,才慢慢道:“秦大人什么意思?”
两个月前尉迟决呈上去的那份“兵制改良诸事札子”,皇上因存赞许之意,知道中书省以尉迟翎为首的几位宰臣均持异议,就特付一向与中书不和的枢密院商议。谁知尉迟决这札子到了枢府那里,却被枢密使苏纵以诸多借口一拖再拖,迟迟不能得践。
对此事尉迟决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因知苏纵与晋王颇有私交,而尉迟翎本就不同意兵改一事,所以只得自己闷在心裏。此时听了秦须这么一句,他心裏那股气便一下子涌上喉头。
秦须见尉迟决眼露冷色地盯着他,倒也不惧,自顾自地站了起来,顺手抚平袍间褶皱,口中道:“在下过去和苏公子打个招呼,将军要一同来么?”
尉迟决看着秦须,放在膝上的手攥了攥,脸上忽然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在这裏等秦大人。”
这话显是出乎秦须意料,他微微一怔,又马上笑道:“也好。”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略有唐突之意,但秦须还是让跑堂的替他禀了一声,随后慢慢走了进去。
裏面的人早已起身相迎,秦须抬手揖了一揖,笑道:“听闻苏公子在此,秦某特来拜会。”
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苏韬,他虽不及秦须俊朗,但也颇有气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短粗的眉毛遮掩了脸上那分未褪的青涩。
苏韬对秦须咧嘴笑道:“秦大人客气了。”说着侧过身子,示意请秦须过去坐。
秦须勾起唇角,目光移向苏韬身旁的位子。
安可洛正抿唇望着他,头稍低了低,耳朵上弔着的两片银叶便晃晃悠悠地前后摆动,上面映出的亮光让秦须的眼睛微微一眯。
待秦须坐定,苏韬亲自替他斟了酒,笑道:“能在此碰见秦大人,也真是巧了。”
秦须却不碰那酒杯,看着苏韬道:“苏公子好雅兴。”说完,又看了看安可洛。
他这话中嘲讽意味甚浓,谁料苏韬却毫不介怀,大大方方地笑道:“难得安姑娘肯给苏某这个面子。倒是秦大人兴致高,一个人来酒楼?”
秦须接过酒杯,放在桌上,看着安可洛,慢慢道:“是和尉迟将军一道来的。”
苏韬听了秦须这话,下意识地望了安可洛一眼,又连忙收回视线,笑道:“尉迟将军怎么没有和秦大人一道过来?莫非是瞧不起苏某?”
秦须也笑,看着苏韬道:“哪里的话。”他抬手指指隔着两间雅间儿的云母屏风,“说是肚子饿,在那边吃着呢。”
安可洛心裏一阵悸动,不由侧过头,看向那扇屏风。
尉迟决他,就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