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崮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心脏突突直跳,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下心境。
既是愤怒地涨红了脸皮,亦是惊恐到足底发凉。
但是经由宇文晟这番说道,杨崮哪怕再难以置信,都没再认为对方说是“因妻被掳”杀到敌国来,是一桩彻头彻尾的谎言了。
但即便这是真的,杨崮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理由会是宇文晟攻城的初衷。
他这副妖魔心狠的模样,哪似情长之人,他只怕连正常人的感情都没有吧!
但既然有这么件事情,那他也只能顺着这件事情问下去,搞清楚情况。
“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妻子被人掳走,那请问宇文将军,你的妻子究竟是谁?”
上头,杨崮为拖延时间,延迟邺国下达攻城的时间,等来支援,就故意一副假意不信,执意追问下去的隔空喊话。
宇文晟何尝不知道杨崮的心思,但他的目的只为夺回他的妻子,是以,他可以给予他们一次侥幸的机会,只要他们将人原模原样地送还于他手上。
“郑、曲、尺。”
这三个字,如同在他唇齿之间辗转缠绵了无数个来回,吐露之间,眼前如同霓彩明灯,一盏盏逐渐被点亮,将他拉回过往与她同在一起的时间里。
但是忽地,明亮的色泽变得斑驳枯萎,唯余那一双明璨如星的浅褐色眼瞳,漠然、厌恶注视着他,如同一柄刀狠狠地划破了艳丽鲜织的油墨画卷,叫他呼吸一度不畅窒闷。
又来了。
近日,他每每想起郑曲尺一次,都会禁不住想,倘若她再次见到他,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她认出了他,可他却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认出她来,她会怪他吗?
她……会恨他吗?
宇文晟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攥紧一根手指,如同自虐一般捏搓着,面含怡然的微笑,唯独黑洞洞的眼眸露出一丝虚弱与神经质的底色。
宇文晟倒是将自家妻子的名讳如念诗歌颂一般,字字讲得清晰,可偏奈何杨崮压根儿没、没听过。
他在回忆,这是邺国哪家贵女或公主?或者,是别国的?
杨崮想半天,都没从记忆的旮旯里找出谁叫“郑曲尺”,但想起方才蔚垚叫他们去问陌野这事,想必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派了人下去打听这事。
想起几天前,陌野的确跟他申请了一支队伍外出,还一并带走了几十辆投石机,想必就是去干了这档子事吧。
倘若对方所言不假,那这事就麻烦了。
他宇文晟借此起兵,是为夺回被掳走的夫人,顺带灭了对方城池,消灭拦路敌军,这事在道理上没有错,从道德上也无可指摘。
相反,他们这边就落了口实下风了。
“既然宇文将军口口声声说是我军司马掳走了令夫人,那且容我去将人找来,双方当面问一问情况!”
现如今这时候,还不是与宇文晟对上的最佳时机,相反宇文晟突然来袭,倒叫他心慌起来,宇文晟领兵如神,用兵方面也是出神入化,若当真是一兵一卒、一刀一枪拼杀着来干,他只怕连一个回合都拿不下来,就被斩首于马下了。
是以,他们私下早联合了南陈国与墨家一道,一为报那一船的秘密兵器被抢之仇,二为分割邺国这块瘦肉入腹,此事国君早有谋划,他必须先稳住对方,不能让一切在起步阶段,就折戟沉沙。
没过多久,被杨崮私下叫去探听情况的人回来了。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没时间给他平复呼吸了:“将、将军,司马的确带了一名受伤的黑姑娘回营寨。”
“当真?!”
“是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据他们所知,那位姑娘是咱们司马在邺国的一个相好……你说,她能是底下那个活阎罗的妻子吗?”
杨崮目瞪口呆:“……”
我擦,这么惊爆?
就不知道,这究竟是双男共争一女,还是那女子婚后琵琶别抱,背叛了宇文晟,投入了司马陌野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