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曲尺愣了一下。
“找我做什么?”
“找你……加入我们啊。”他咧嘴笑着,黑珍珠般的眼瞳闪闪发亮,像只小白似的又淘气又可爱。
但实则真正了解公臣崖的人,就知道,他越向别人展现他无害的一面,他内心渴求达到的目的就越深沉。
公臣崖走后,地上的闹腾很快就停了,夜深人静,想来他们都已经走了吧……
郑曲尺却睡不着了,她放空心神,根据目前的身体状况做了一套半功柔骨术,在微微发汗之际,天已经亮了。
虽然昨夜只睡了前半夜,后半夜一直在修炼柔骨术,但郑曲尺的精神很充足饱满。
她发现柔术骨有利于她伤情恢复,但不能进行大动作,要注意伤口以免被崩裂,她只能小幅度地进行活络筋骨。
既然公臣崖他们都离开了,郑曲尺自然也不会继续待在这里,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去巨鹿国参加“霁春匠工会”。
昨晚想了一夜,她离开了邺国、离开了福县,以后该怎么生存下去。
黎师曾说过,“霁春匠工会”的木艺作品一旦入围,就会有不菲的奖金,这对于目前一穷二白的郑曲尺,它将是她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赚钱途径。
于是,她的目标就有了。
努力赚钱,以后有能力了就回邺国,将她哥跟妹接到一块儿团聚,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都可以是家。
她问过小孟,据说离这最近的鹤城也得走上几天几夜,这还得是有一辆代步的车,光靠走,鬼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啊。
难怪以看书上面记载,逃难的饥民想要离开灾区到外地逃荒,这一路走来就是数月计,当真够呛。
走到大路上,她却有些心思重重。
脑子总是避免不了去想,陌野带着一个跟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是为了要算计宇文晟吗?
宇文晟会上当吗?
假如宇文晟发现自己二度被骗,会不会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还有公臣崖他们一鼓脑热跑去救人,会不会被宇文晟迁怒一并嘎掉?
她咽了一口唾沫,一脸丧气。
她只不过就是区区一介普通人啊,为何要叫她背负起这么重大的担子在身啊?!
怪就怪宇文晟这狗男人,为什么要跟所有人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寻回他被掳走的夫人?而偏偏她就是那个被他险些杀掉的糟糠之妻。
最后,她莫名其妙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为这个矛盾的爆发点了!
关于宇文晟究竟是怎么想的,郑曲尺是真的搞不明白了。
想着他当时想杀她时,那副无喜无悲、看她如视死物一般的神情,她就觉得浑身浑寒意。
她以为自己多少是了解“柳风眠”的,但自从知道宇文晟就是“柳风眠”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以为是”。
她相信,不是她在逃避现实,而是任谁都无法面对,自己好好的一个貌美柔弱夫君,竟一下就变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嗜杀魔王。
说句不好听的,以前柳风眠就算跟她争吵起来,她自信被家暴的也只会是他,可现在好了……宇文晟那樽杀神如果生起气来,她恐怕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吧。
而这样的婚姻关系就很操蛋了。
她抖了抖包袱背好,脚步坚决地离开时,却见后边慌忙地跑来几个人,他们也是拎着大包小包,一副神色惊惶逃难的样子。
她正奇怪,想喊住人询问一二,却没人搭理她。
她朝他们身后看去,没听到追击的马蹄声或脚步声,也没什么危险的东西跟着。
没过一会儿,旁边又跑来几个人,他们个个都是脸青唇白,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这一次,她手急手快抓住一个人,快速问道:“这位大哥,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跑这么快?”
那人本不想理会郑曲尺,但奈何她手劲太大,他挣脱不了,只能回她的话:“风、风谷沙城要打起来了,这次不是两军攻城交战了,是宇文晟要大开杀戒,他要放火烧了整座城池。”
郑曲尺听后,人傻眼了。
她难以置信:“为什么?不是说司马陌野将他夫人还回去了吗?他说话不算话?”
还是说,那个假冒的“郑曲尺”,被拆穿了?
不可能吧,才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就能辨别真假?
接道理说,陌野不会贸贸然地找一个假冒的“郑曲尺”,他必然是在人选上做足了功夫,就如同她不懂骑术,那个“郑曲尺”也模仿着这一点,在细节上不露破绽,料想短时间内不会被拆穿的那种。
那人“哎呀”了一声,急死了:“她死了,那个夫人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他一剑给劈成了两半,天啊,造孽啊,他杀了他夫人之后,人就疯了,逼迫着司马即刻将人交出来,否则他将在午时一刻,放火烧城,寸草不生。”
说到这,人都吓麻了,牙关直打颤。
别说他们怕了,现在连郑曲尺听着都浑身冒鸡皮疙瘩:“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就你们逃出来了吗?城里的其它人呢?”
“司马派人截取了南城门,拼命抵抗邺军,我们这些人才能够趁乱跑出来,然而邺国兵马反应大快,又有恐怖的杀人器械在,现如今满城的人都在疯狂逃蹿,但能够逃出来的人太少太少了,我孩子、妻子跟家人都还在里面,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失散了……”
那人终于绷不住,蹲在地上抱着头就嚎啕大哭。
那哭声似有无尽的悲伤与凄厉,郑曲尺虽与这些人无亲无故,但此刻听了心中却也是一揪。
宇、文、晟!
正当郑曲尺心底怒忿之时,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对不起……”
什么?
郑曲尺刚一回头,却见一个灰白胡子的老汉,他精烁的眼睛此刻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歉意,随即便一掌劈在了她的颈后。
“军医……”
郑曲尺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人就眼睛一黑,昏倒在他身上。
“一切既因你而起,便该因你而结束,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