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封建社会讲人权、讲公平,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才是常态。
宇文晟答得干脆:“好。”
郑曲尺一怔,反应了好半晌:“你说话算数吗?”
她此刻内心有些复杂,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她不一样了。
跟宇文晟对桑瑄青时的态度不一样,也跟柳风眠对郑曲尺时的态度……好像也不太一样了。
她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认出她就是郑曲尺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她揭开他面具时,他对她痛下杀手时,他是不知道“桑瑄青”与他妻子“郑曲尺”是同一人。
否则,他不会说出那一句。
“桑瑄青,你不是郑曲尺,你没有资格叫我为你打破原则。”
这句话如果反过来理解,是不是就是……郑曲尺才有资格让他打破原则?
这个想法,让郑曲尺浑身一哆嗦,忙打住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可以自恋,但不能蛮目自恋!
他反问:“那你说话,算数吗?”
郑曲尺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了。
她好像挺健忘的,她不太记得她跟作为“柳风眠”的宇文晟保证过什么,万一是要命的话,她可不能算数。
再说,她只是想暂时苟住一条命,这破婚还是得想办法离的,她才不要跟一个动不动就杀妻的活阎罗绑在一块儿生活一辈子。
等不到她正面的回答,宇文晟的眼睛盯着她,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并且相当在意。
而郑曲尺,虽无法琢磨透他的心思,但本能地察觉到他在动怒,或者即将要发怒了。
她呼吸骤停,全身的危机感促使她朝后退了一步,然而这一步还没有完全退出,他就伸手拉住了她。
郑曲尺一紧张,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时,他却仅仅只是带着她一并离开。
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他的步伐。
“全体准备——”
他一声令下,萧杀的气息瞬间汇聚,邺国全体重新肃整待命,下一秒便要大开杀戒了。
他的视线一旦离开了郑曲尺周身,那就又恢复了往常那个晦深莫测的宇文晟。
他要毁城屠杀,要以绝对的血腥跟武力震摄住巨鹿国与其它侵略国家,让他们从此提及“宇文晟”这个名字都会胆颤心惊。
所以,他一旦开始了,便没打算停止。
“等一下!”
郑曲尺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将那个“杀”字堵回他喉中。
宇文晟幽幽地盯着她。
那眼神如毒蛇视人,郑曲尺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不要放箭。”
宇文晟拉下她的手,攥在手心,似在等她喊停的理由,郑曲尺道:“你不是说过,你见到夫人,就会放过他们吗?”
夫人?!
周围的风谷沙城百姓听到她的话,全都瞠大了眼睛,之前两人关系不明的状况,这会儿终于揭开其神秘的面纱了。
这……这个女子,就是宇文晟一直在找的将军夫人?
“可是,时限是午时之前。”宇文晟慢悠悠道。
郑曲尺一噎:“其实晚点也不打紧吧……”
见他盯着她的眼睛,唇色若有似无地勾起,不置可否。
郑曲尺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你放了他们吧,我们回家。”
宇文晟猛地看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语速很慢,发音带涩,却说得异常用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郑曲尺没再继续说这个,而是道:“你以我的名义在屠城,可我胆子小,也怕鬼魂,不想背负这些血腥罪孽。”
宇文晟静静地审视她片刻,回转过头。
火光之下,他看向那些面如土黄的风谷沙城百姓,巨鹿国死伤不计的惊惧士兵,还有一脸不可思议盯着郑曲尺的陌野等人。
包括邺军。
他开口,长睫下的眼瞳幽沉无底:“好,我夫人愿做向善佛陀,那我便为她收回屠刀,只当为她这一趟有惊无险,还报上苍福祉。”
宇文晟的这一番话,叫之前见识过他有多残暴无仁的人,全都瞠目结舌,跟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甚至连对他了解甚深的蔚垚、付荣他们,都呆愣地看向他。
他们从未想过,一向不信神、不信佛的将军口中,有一天,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这么做,既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夫人的身份,也是在抬高她的地位。
这一点,与宇文晟最亲近的几人,是看得最清楚、最明白的了。
宇文晟又看向一个方向:“陌野,她还活着,我便当还你了。”
这一句话,其它人听不懂,但陌野却是一下就听懂了。
郑曲尺能活下来,自然是靠着他的圣药,而宇文晟无谓圣药是如何到她手中的。
宇文晟这是拿这一座城,来替郑曲尺还他的全部人情,从此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陌野震惊。
这个无心无情的怪物,竟然还懂还人情?他……他是真的在乎郑曲尺吗?
不可能,这种事简直比天上下红雨都还要令人惊悚好吗?
而这时悄悄躲藏在暗处的军医,小心地擦了一把被吓出来的冷汗。
还好还好,他赌对了。
这冷心冷肠的魔鬼,真的有了一朵想要珍惜的“太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