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傻白甜,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个救走她的陌生人另有目的,说不准比那城守更坏。
但是都这种情况了,她还能直嚷嚷地叫骂不成?万一对方其实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就凭他那飞檐走壁的高强武功,随便一掌拍来估计就能了结了她吧。
所以,能让她眼下保持态度好的原因,不是她傻,而是她怂。
“不带你离开,你万一被他们抓到了怎么办?”对方好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但又好像根本没有回答。
他站在黑暗之处,令她始终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但通过他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他暂时好像对她并没有什么险恶的想法。
“呃,那你随便将我搁一个地方就行了,我认得路,我可以自己回家的。”她挤出一丝微笑道。
“不急,有些事情我还要问一问你。”
又是问问题?
想到不久前,她就是因为回答不好城守的问题,才被一路追捕,这会儿他也有问题要问了?
她觉得,对方这般大费周章地将她掳来,要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回答的问题。
万一她答错了,或者答得他不满意,她岂不就又危险了?
她觉得不反抗是不行了。
与其任由自己的安危在别人的掌控当中,她还不如主动出击。
就眼下视野的黑度,她这极佳的视力都抗不住,瞧不仔细对方身影,她不信对方还能够将她看得清楚。
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够听声辨位。
正当她偷偷摸摸打算拿弹弓时,却忽然洞内光线大作,她愕然看过去。
却看到在洞内站着好几十号人,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但身板却挺结实板正,再加上火光将他们身后的影子一拔高,就跟一群豺狼在火堆前躬身欲跃上前撕裂猎物似的。
“……”
郑曲尺呆了。
她僵硬地、悄咪咪地将弹弓放了回去,转过头对前方那一名男子态度极好道:“恩人,您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男子从侧重的阴影之处走了上前。
他生得极高,身形却偏瘦,但整体而言并不难看,也许是他不耸肩、不胯腰,肩腰臀呈一条自然放松的优美弧度,虽然只是与别人一样普通的走站,但他却偏偏有一种很有仪态的样子。
他暴露在光线之下的五官,总体而言,说不上多惊艳,偏窄长的脸型,浓眉长眼,略有驼峰的高挺鼻梁,不厚不薄的双唇,但瞧着都挺好的,就莫名合了她眼缘。
他表情闲逸含笑:“我在城里的时候,听着那些官兵他们喊着路匪,你是路匪啊?”
郑曲尺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里了:“……”
她就知道他要问的问题,铁定不是那么好回答的。
可路匪这事,她该怎么回答?
若说是,万一这些人其实跟路匪是对家,有仇呢?
若说她是被冤枉的,一看这些人就不像干正当买卖的组织,万一这些人就是专程来救路匪的呢?
“怎么?你哑了?”男子轻飘飘的道。
他身后那几十号人呼吸一沉,就像野牛发出攻击的喘气声,先一步制造起了紧张威胁的气势。
郑曲尺赶紧道:“不是,我在想,你希望我是呢,还是不是呢?”末了的声音着实些虚。
男子似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我啊,自然希望你是,因为我们就是路匪啊。”
“……”
郑曲尺的神情刹那间就凝固住了。
卧槽!
他,不对,是他们就是被王泽邦与县衙他们盯上,准备不日就集兵来围剿的路匪队伍?!
救命!她、她前头刚被人冤枉成路匪,这转头就真掉进了路匪老巢了?
——
福县
今夜的城中,通城宵禁,家家户户都已经闭门关窗,熄灯灭光,生怕会被外面的萧杀寒芒之气给波及到了。
地界不算宽裕的巷子里头,却火光融融,坚毅冷酷的士兵手举火把,将此地重重看守包围了起来,凝重又充满血煞之气。
噗——
一道胖重的身影被人一脚就踢飞撞到墙壁上,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又跟块破布似的从墙上滑落跌倒在地上。
全身就跟散了架一般,半天动弹不得。
但这还没有完,又是一计专挑其软肋的脚狠踩地覆上他背脊。
那人的颈反射性地一仰,肉痛、骨痛、内脏都一并在痛,痛得他浑身痉挛,额头青筋突起,面皮涨得通红。
“我们家将军夫人,就是在这里不见的对吗?”
上方踩人的男子,生了一双眼角微弯的狐狸眼,哪怕在折磨人时,他脸上扔旧挂着笑意,可落在男人眼中,却如同会吃人的恶鬼似的,令人惊骇。
他口喷血沫,拼命求饶道:“对、对不起,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如果知道那人当真是将军夫人,打死他也不敢将歪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啊。
“不知道什么?”蔚垚脸上的笑终于慢慢褪去了,他肘撑腿,慢慢压低下身子,轻声问道:“我听人说了,当时将军夫人不都告诉你了,她叫郑曲尺,郑、曲、尺啊,她明明都说了,你为什么不信呢?”
只见不久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城守,这会儿已经吓得快尿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过我吧,饶过我一条狗命吧……”
可蔚垚好似听不见似的,他只两眼阴森地喃喃道:“你哪怕再多仔细查问一下,或者做事再谨慎一些,调查清楚了,咱们的将军夫人也不至于丢了啊。”
说到这,蔚垚眼底的杀意已经是展露无疑了,然而却被一只手掌给按住了。
“蔚垚你先冷静一点!”王泽邦赶了过来。
“你叫我怎么冷静?”他蓦然回过头,脸上除了冷煞的狠意,剩下却全是懊悔与自责:“是我疏忽了,我不该叫夫人一个人的,如今润土被委派的重要任务离开了营寨,我们便应该另派一人跟着夫人,若这一次夫人当真出了事……”
王泽邦也是如此责怪自己,他们近来很忙,忙得几乎晕头转向了,所以一时就没有去考虑更多的问题。
王泽邦眉心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但他却笃定道:“不会的,我方才勘察过现场,夫人应该是被人带走了,但却不是被强行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