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伏神 十四郎 2673 字 6个月前

正殿位于麝香山八大行宫最中间,乃是行宫里最庄严最气派的宫殿。此时朝阳初上,雾气浓重,那巍峨的正殿看上去更是肃穆。金色琉璃瓦倒映出万点光辉,四个殿角上蹲坐着的巨大瑞兽更是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栩栩如生。

殿前九盏长明灯,碧蓝的火焰灼灼跳跃。那个罩着宽大披风的男子就微微佝偻着背,站在殿前的白玉台阶上,垂着头也不知在动什么脑筋。

司月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似乎生怕丢了面子一般,身后华丽的裙摆足足拖了三尺远。一见到蓬头垢面没什么精神的司日,她心裏的厌恶立即窜了上来。什么麝香王的独子?分明不过是沾了一点高贵血统的杂种而已!何况他身上还有着下贱的妖狼之血!这种杂种想在这个时候钻她司月的空子,简直是做梦!

“好久不见,一切安好?”

司日见到司月,头也不抬,隔着披风闷闷地说着,永远是一付病恹恹的模样。

司月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声音也如冰。

“不劳你挂心,神界有我,自然万事如意。”

她瞥了一眼司日,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微微一笑,问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司日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开口刚要说话,却又听司月回头斥责身边的女伶:“好蠢东西!看到司日大人来了也不知道将我们引进去上座!快去端茶!果真半神就是半神,半点眼色也不会看!”

几个女伶似乎早就习惯司月这般的呵斥,居然面不改色地退了下去斟茶,剩下两个女伶将两人引入了正殿之中的日月厅安坐。司月坐下之后,才笑吟吟地说道:“日官,许久没回神界,这些女伶都已经惫懒到不成体统了,你可别介意。”

司日岂会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讥讽意味?看来五百年不见,司月越发骄扈了,若是以前,哪怕背地里说些放肆的话语也要遮掩一番,哪里像如今,当着他的面都直面地嘲讽。她的野心,大到可怕的地步。

女伶将芬芳四溢的茶水端了上来,司日也不说话,浅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就直接进入正题。

“我今日来,乃是为了神界安危一事……”

“砰”地一声,是珐琅的杯子掉在地上碎裂开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低语。却听司月尖利的声音直接刺了过来,“当真愚蠢之极!连个茶也斟不好!这么温吞的水,半点味道也尝不出来!你到底会不会斟茶?!”

司日忍住没有说话,只见那个斟茶的女伶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司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几个侍衞将那个女伶扶了起来带出了正殿。一时间日月厅中气氛压抑到极点,站在一边侍侯的女伶更是浑身发抖,显然心中恐惧到了极至。

司月面色如常,回头对司日娇声道:“这些凡人成的半神,如果不好好教导他们,半点神界的规矩都不明白。对了,你今日来,为了什么事?”

司日深深吸了一口气,兀自忍了半晌,才沉声道:“我今日来……”

话说到此,却打住不再说下去,只见司月从袖子里掏出厚厚一沓神界公文,就这样摊在案上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根本没有在听。

他忽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拂袖便走!无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般羞辱都太过分了!他司日好歹也是麝香王的儿子,岂能任她一个小小月官摆布?!

司月冷笑一声,将那些公文收回袖子里,放柔了声音说道:“莫非是茶水不够热,惹得我们日官心中不满?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留你小叙几日呢!真可惜。”

司日陡然停住脚步,也不转身,沉声道:“月官,我今日来无非是要告诉你,下界有人蠢蠢欲动。血红之色很快就会包围整个神界。太白将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你若不想失去五曜之一,便即刻派人去将他招回来!否则不出三月,必然有血光之灾!”

司月惊了一下,立即站了起来,“太白有血光之灾?!镇明说那无关性命之危啊!你那双古怪的眼睛必然看错了!”

司日哼了一声,冷道:“天底下还没有我无瞳眼看不透的东西!那血红之色里包藏了无数祸心,显然严整以待了良久。你终日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神界分明会摧残于你手下!我不多说什么,算得太白将有双劫,一为血光之灾,一为女劫。你若当真还在乎这个神界,就马上将他招回,三个月之内加紧戒备!否则神界逃不过这个血红之灾!”

他疾步而出,黑色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正殿里。司月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只剩下他方才掷下的那句话:“太白将有双劫,一为血光之灾,一为女劫!”什么女劫?!什么女劫?!她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全乱了!太白,她的端正俊美的太白!一向傲然神采的太白!他居然会有女劫?!太白分明是……是她的啊!司月的心突然跳得极快,仿佛这样的想法光是存在于脑海里就已经是极度可怕的事情了。她……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

她愣了半晌,拼命将奔腾的思绪压了下去,却止不住满脸的潮|红。堕落的神是她么?那是多么美好的,同时又多么可怕的感觉啊……战栗在瞬间侵袭了全身,黑暗里有一只手坚决地把她往下拉去,她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要赶快去宝钦城!赶快!不然……她的太白会……!

她忽地冷下了神色,她现在不能离开麝香山……如果离开了,一向古怪的辰星不知道会暗地里和司日做什么手脚,她绝对不允许这个神界有不服于她掌下的地方!

“去川水宫,告诉辰星。”司月回头冷声吩咐着身边心腹的女伶,“告诉他太白在宝钦城有难,让他即日启程去将太白带回来。如果半路有人或者妖胆敢犯上,杀无赦!”

女伶立即领命去了川水宫。日月厅中只剩下脸色苍白的司月,她目光深邃地看着面前碧绿的茶水,心裏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百感交集。只有太白这个人,她怎么也不想放弃……谁她都不想让。

微风卷过正殿前,将跳跃的长明灯火卷起随风而舞。风过处,有乱红落地,血红的花瓣静静地躺在白玉的台阶上,已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越发鲜艳妖异。

********

其实太白有些后悔带着这么一个猫妖小子一起上路。

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神,最厌恶周遭有人唧唧喳喳说些废话。偏偏这个猫妖小子一天到晚都在唧唧喳喳,而且说的话里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废话,剩下的半句就是“我累了!累死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诸如此类的抱怨。

说完之后,他就会用那双无辜又漂亮的金色眼睛水汪汪地瞪着他,好象在说如果不让他休息,他就会说上更多的废话来污染他的耳朵。一路上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早上起来吃完早饭要休息,吃完午饭又要休息,下午还要休息,晚饭前又是休息!一天给他这样休息休息的,于是一连走了五日,他们连宝钦城的影子都还没看到。

一大早走了不到两个时辰,端木又开始在后面唧唧呱呱地抱怨了起来。

“太白大叔!我的脚好痛!好象给荆棘刺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好不好?”

太白沉着脸转过身去,皱眉瞪了他半晌,瞪的他缩着肩膀做可怜状,漂亮的脸蛋甚是委屈。太白看了他好久,才冷道:“莫要让我发觉你是在拖延时间,不然立时就将你杀了!”

端木也不怕,嘻嘻笑道:“我哪里敢拖延大叔你的时间啊!不信你看!”他把脚丫子翘了起来,脚底那里果然刺了一根荆棘刺,似乎陷得很深,黑黑的一个小洞,还流了一点血。

太白吸了一口气,只好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端木欢呼着冲进旁边的一条小溪里,伸出猫爪抓鱼。当端木抓了四五条肥美的活鱼上来时,太白已经闭目坐在树阴下端坐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