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五的情况就好比身处宝山,如果放任自己取用其中的财物,那便再难提起心思去劳作耕耘了。这条路如果一直走下去,程三五会变成何等面目,他自己也不敢想象。
庞延津面对程三五的讥嘲,怒极恨极,他眼中黑翳不断扩散,彻底充斥眼眶。脸上五官越发扭曲狰狞,只怕皮下骨骼也在发生变化。
“你要不撒泡尿,看看你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程三五抬眼望向那块黑翳巨岩,冷笑道:“你是真把这东西当宝贝了?”
“住口!”庞延津大喝一声,他再难容忍,单手掐诀,反点眉心,豪光大作,周身真气沛然极运,六甲卫道将军与之附体合形,身体四肢原地一晃,陡然变大,霎时怒发冲冠散、道法阐威灵!
眼看庞延津身形膨胀,现出丈六之相,程三五脸上笑容从讥嘲转为狂热,踏步按刀,怒催功劲,周身炎风烈烈、刀上流火赫赫!
庞延津昂声长喝,单足高抬,随即重重一踏,法力堪比狂澜扫境而出。程三五纵刀一斩,炎流刀芒凝如赤练,以劈波斩浪之势,将狂澜一分为二。
然而庞延津另有一半法力贯入地层,潜至程三五脚下,轰然一爆!
但程三五此刻对外界气机的感应远比过往敏锐,在地层爆开的瞬间,罡气流转护体,同时借势腾空,挥刀扫出一片炽烈炎风。
眼见炎流兜头罩下,却分不清其中刀光几许,庞延津纵然化作丈六之相,也不敢莽撞硬接,抽身飞退,身法之灵巧轻盈,好似林中雀鸟。
“逃哪里去?!”
程三五从一团炎风流火冲出,张口暴喝、声如雷震,响彻洞窟之中,一众羊蹄眷属纷纷倒伏。
庞延津非是胆怯,他身形飞退间,足踏之地幽光闪烁,条条锁链自内中飞射而出,从四面八方缠向程三五。
“又是这招!”程三五尚未落地,便能半空生力旋身,炎流倒卷,刀芒迭出,将锁链纷纷斩碎。
但这仍然是庞延津的拖延之策,他将程三五引开,自己绕了一圈,再次来到黑翳巨岩顶上站定,沉声掐诀,强行吸纳巨岩之中的庞然生机。
这个过程极不容易,庞延津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蚂蚁,妄图拽动一座山峰。
可黑翳巨岩之中的生机,乃是漫长岁月积累所成,哪怕所得只是一分一毫,对于庞延津来说都是莫大裨益。
眼见本已几近死寂的巨岩有了反应,那触摸不着的黑翳渐渐攀上庞延津双腿,转眼便将他完全裹覆在内。
此时程三五落到地上,炎流刀芒将相继射来的锁链斩碎,抬眼便见庞延津遍体黑翳,怒极反笑:“蠢货!你就这么急着找死吗?!”
黑翳退去,庞延津彻底改头换面,浑身青黑长毛,头顶盘卷羊角,躯干极为丰隆雄壮,下身似羊蹄足粗健有力,双臂利爪削铁如泥。
“我要……吃了你!”庞延津此刻只剩下那张脸庞,保留着过往尚且为人的些许痕迹。
程三五微微摇头:“你是彻底没救了。”
话声一落,化为饕兽的庞延津悍然扑来,速度之快更胜离弦之箭,肉眼所见,几乎是身形一闪便逼近面前。
但程三五应对更快,炎刀怒劈,饕兽面门受创,热血泼洒,于半空化为蒸腾血雾。
程三五刀芒攻势不止炽热锋利,更兼神力雄劲,丈六饕兽如遭巨梁扫面,被一刀劈退,双蹄犁地,身前地面也被刀芒带出一条裂缝。
饕兽惊怒难抑,张嘴咆哮,全然不顾伤势,双臂疯狂抡动,利爪残影不绝,毫无章法地反击而至。
程三五哈哈大笑,同样挥刀乱斩,触目所见尽是翻卷沸腾的刀光炎流。
一黑一赤两团身影,就此正面撞上,二者忘我酣战,放任身法脚步在洞窟内左右冲突。
可此时地底洞窟中还有上千头羊蹄眷属,它们为了留出战场,早已挤得几无缝隙。此刻程三五与饕兽角力死斗,引得气芒迸射、炎流呼啸,距离稍近的羊蹄眷属无处避让,直接被绞得粉身碎骨、皮肉焦熟,其余羊蹄眷属发出哀鸣嘶吼,争先恐后逃离此间,又彼此践踏起来,留下一地同族尸体。
激战二者岂会关心这等琐事?你一爪撕开银蚕丝甲,我一刀砍断半截肩头;你抓住我的大腿摔打落地,我再催神力将你下颌打碎……
饕兽早已丧失理智,而程三五也同样近乎野兽,两者全凭本能搏命厮杀,毫无招式拼斗、攻防较量可言,脚下踩踏着众多羊蹄眷属的尸骸血糜,宛如两尊太古凶神站在尸山血海上的对决,又像是只知遵循本能的两头野兽在撕咬搏斗。
不止激战过了多久,地底洞窟之中,墙壁、地面布满撞击凹坑与劈砍刀痕,还活着的羊蹄眷属悉数逃离,只剩下一尊黑翳巨岩,仿佛绝无偏私的仲裁一般,冷冷旁观着两头野兽的死斗。
刀光曲折穿梭,削去盘卷羊角,丈六饕兽身形趔趄,意图一爪扣落,程三五抓准机会缠头一刀,断去对方手臂。
丈六饕兽受痛嘶吼,早已遍体鳞伤的它再难回击,同样衣衫破碎、处处伤痕的程三五则不留余地,刀芒大张,炎流如赤龙吐焰,遍照四方。
一刀劈落,丈六饕兽欲挡已迟,刀光从头至胯,直接将它劈成左右两截,经由炎流瞬间加热的血液,使得两截身体失控爆碎,化作无数飞散血肉,杜绝任何复原自愈的可能。
洞窟之中,丈六饕兽临死前的嘶吼犹自回荡,其中似乎还夹杂了庞延津的不甘叫骂。但随着炎风渐息,一切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