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积怨已深(2 / 2)

拂世锋 无色定 2091 字 3个月前

“如今已经获悉,逆党得到那批失窃军器,正在加紧筹备。”阿芙言道:“他们目前在江南东道出没,你要继续护送道祖圣像渡江南下吗?”

“这是自然。”长青点头说:“我这些日子留在江都,高长史每隔几日便要登门,着实不胜其烦。”

“军器失窃一事,你不必参与其中,内侍省自有安排处置。”这也是阿芙和程三五早已商量好的:“等你到了江南,在苏州停留便是。”

“剿灭逆党一事,你们不需要我帮忙?”长青问道。

“等我们有需要自然会叫上你。”程三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了,你这是奉圣人诏命护送道祖圣像,扭头去干打打杀杀可不好。”

长青心中仍然记挂着闻夫子的嘱托,于是认真起来:“逆贼以高深法术盗走大量军器,真要交手,只怕不比安屈提差多少,你们仅凭武功,难以克敌制胜。”

程三五与阿芙对视一眼:“也罢,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们也不好拒绝。”

……

顾连山站在漕渠附近,看着远处水面上几艘大船缓缓驶过,岸边纤夫号声不断,将其余船只拖开,以此确保那高悬官府旗徽的大船畅通无阻。

然而看似热火朝天的拉纤,却夹杂着漕吏挥鞭斥骂的不谐之声。数以百计的纤夫使尽全力,身形好似倒伏歪斜的稻苗,靠着自身份量拖拽缆绳,肩头臂膀被磨出道道血痕。

这些纤夫大多光着上半身,脚下没有穿鞋,皮肤被烈日晒得又红又黑,尽管干着苦力劳役,身体却干瘦如柴,肋骨清晰可见。

自从迈入先天境界,顾连山五官知觉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只要稍稍凝神,方圆天地间一切动静事物便会浮现脑海,千百人或麻木或憎愤的面孔、或埋怨或诅咒的絮语,还有他们那饱受苦役折磨而几近凋零的生机,皆为灵觉所察,却丝毫不觉得嘈杂纷乱。

“你在看什么?”

此时一名布衣老者走来,他后背微驼,头发花白稀疏,只是胡乱扎了个髻,用青灰色布巾拢住,脚下穿着破旧草鞋。老者肩头扛着担,扁担两头挑着竹筐,内中用厚布包裹,看起来就像漕渠边上卖热食的寻常老汉。

“我在观众生。”顾连山扶了扶斗笠。

布衣老汉瞥了对方一眼,放下担子,“从东海回来之后,你就越发神神叨叨了,跟那些和尚道士一般。”

“等你迈入先天境界,自然会有与过往截然不同的领会。”顾连山言道。

布衣老汉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梦话?我的武功一向不入流,更不会奢望什么先天境界。”

“运河两岸怨气滔天、积怒甚深,一旦挑拨起来,只怕难以收拾。”顾连山问道:“但这些漕卒役夫并无军器,也未曾受过操练,一旦起事必定盲动,比流寇盗贼还不如。你确定要这么做?”

“你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听着真辛苦。”布衣老汉面露狡猾神色,咧嘴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安插人手、收买渠头,暗地里稳住局面,这些漕卒役夫早就要反了。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寻常农夫,土地都被豪商大户兼并完了,家中男人在运河边上做纤夫,女人到大户织坊中做工,长得漂亮些,便要被霸占了去。”

顾连山轻声叹息:“大夏开国百余年,不曾想太祖基业颓败如斯。”

“哪里有这么多大道理!”布衣老汉冷哼一声:“那些坐享其成的蠢辈不明白,但凡是卖力气的,骨子里都有一股劲,你亏待他们,这群人迟早要找补回来。”

顾连山又问:“可是你的地盘在江南,如今把手伸到淮南道,内侍省就毫无察觉?”

“你懂个屁!”布衣老汉怒极反笑:“江都城那个姓叶的婆娘,认了楚中丞做义父,因此才得了淮南道监察总管的位置。她在任上没少捞钱,一船一船往长安送!还指望这种人能看破我的手段?她能收到的消息,就是我想让她收到的!”

顾连山没有多言,抬眼望向那三艘官船:“内侍省昭阳君要去江南了,就在这艘船上。”

“你打草惊蛇了。”布衣老汉责备道:“范中明死在此人手上,哪里是如今江淮武林能够对付的?”

“灵音仙子亲自托付,我不可能拒绝。”顾连山说。

“我始终觉得那个小娘皮不可信。”布衣老汉沉声道:“我手下也有几名术者,相当可靠,不必欠这份人情。”

“我的性命是东海仙家所救,这份恩情早已欠下。”顾连山言道:“而且灵音仙子要杀的正是昭阳君,并不会妨碍大事。”

布衣老汉言道:“你不要急着出手,我还有些事需要安排。昭阳君一旦身死,内侍省必然会有大动作。拱辰卫那些高手,一个两个还好,若是成批来到,你也未必能够对付得了。”

“我当然晓得。”

……

过了长江,自官河一路往东南而去,船队经过润州、常州,最终来到苏州吴县,也是江南东道治所。

一如江都之时,长青首要任务便是将道祖真容圣像送至天庆宫,好在这里没有什么军器失窃的大事,长青除了如常进行法事,便是受邀当地达官贵人邀请,前往各处游览赏玩。

与此同时,张纪达也亲自找上程三五,请他到听雨楼一晤。

阿芙已经事先派人摸清底细,知晓如今有好几家武林门派齐聚听雨楼,但他们的态度暧昧不明,未必是酬谢诛杀范中明一事。

“你觉得他们要设局对付我?”程三五动身前问道。

“张纪达没这胆量,而且他们也没这本事。”阿芙笑容中带着轻蔑:“这些武林门派早已丧失进取之心,只晓得画地为牢,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听说内侍省来人,唯恐强龙要压地头蛇,肯定是有所防备。杀你的心应该谈不上,但免不得用软刀子逼你离开。”

程三五笑道:“可你我就是强龙啊。”

“没错,我早就料到江南武林不会乖乖拿出湖州庄园,说不定连诛杀范中明的悬赏也不肯给。”阿芙说。

程三五闻言大发牢骚:“不会吧?行走江湖连这点诚信都不讲,还要脸吗?”

“这就是张纪达的小心思。”阿芙毫不在意:“他一个人无法抗衡你我,就想利用江淮武林为掩护,以助声威。或者反过来,利用我们来压制江淮武林,好达到他的野心。”

“野心?什么野心?”

阿芙想了想,笑道:“大概就跟苏望廷在西域扩张地盘势力差不多。”

程三五摇头感慨:“搞半天,还是为了这些俗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