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君看古彝器,巧拙两无施。汉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为者,豪竹杂哀丝。后夔不复作,千载谁与期?
不仅仅是文章,名画亦是“妙手偶得之”,如果安忆没有遭遇那人生之中最低谷最磨难的经历,她就无法体会她即将要画的《竹石图》的精神,哪怕她对清代着名书画家、“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郑板桥先生的那首《竹石》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翻来覆去都不知道背了多少遍。
但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难道是没有遭遇过打击一生顺利的作者能写出来的么?能体会到那种被“千磨万击”的感觉么?
而徐礼永老师对安忆的喝骂,更是刺|激到了安忆,在记忆之中,徐礼永一开始收安忆做自己的学生时,不知道有多和蔼亲近,像是发现了一块绝世瑰宝,但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到在长时间的学画过程中,都可以完全忽略掉的地步。
但那短短的温馨记忆,却一直让安忆铭记至今,她总觉得,只要自己让老师满意,就一定可以再次被那样和蔼的态度来对待。
可哪怕安忆费尽心神达到徐礼永的要求之后,却也不会得到任何表扬,只会说一句“不差!”,接下来的要求就更高,但这也让安忆始终充满了动力和目标,一直向上向上向上!
在这个过程中,她对自己的老师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绘画水准始终在飞速提升,达到了一个常人都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像之前她说江子墨的国画,不过是她小学时的水准,这就是在实话实说。
直到徐礼永让安忆别再跟他学画了,让她滚蛋,安忆那时正遭遇到人生之中最大的打击——父母意外去世,然后又失去了绘画上的灯塔,她整个人就懵了,除了哥哥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甚至以为自己画的实在太差,如徐礼永所说“灵气全无,垃圾,废物”,她自己也觉得达到了一个瓶颈……
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的安忆,从来就不知道要去参加每个市每年都有的书画新人奖大赛,然后一步步夺下国家级的绘画大奖,甚至最终拿下那传统三大美术界的桂冠,她总觉得自己还画得太差,还不够。
今日再次与徐老师相遇,安忆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喜悦,然而却又遭遇到老师的当头一棒,她不知为何就感到非常委屈,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她总觉得自己真的被老师放弃了,难道她真的无法在艺术绘画领域立足吗?
她这时在将灵魂都倾注到笔端画这幅《竹石图》时,却忽然想到,既然老师那样瞧不起她,认为她是废物,却为何还随身携带着她给杂志画的商业插画?还特意剪下来随身保存,真是莫名其妙,她可以确定,今日遇到老师,就是个巧合……
难道说……
安忆画着画着,那抿着嘴巴,一脸不服倔强的严肃模样,却渐渐变了,她的嘴角微微勾出一丝弧度,露出了耀眼到极致的美丽微笑,她的下笔也越来越顺畅,一种极度豁达乐观的情绪,也融入到了这幅越来越有可能成为传世名作的国画之中!
有一些绘画鉴赏大家已经坐不住了,他们都站了起来,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望着越来越放得开,绘画姿态也越来越优雅自信的安忆,他们都觉得自己眼花了,因为分明就是一位顶尖的绘画大师在作画!
难以置信!
实在是不敢相信啊!
她才多大啊,这种大师气质,又是如何培养出来的?
唯有徐礼永依旧歪着脑袋,双手抱胸,脸上神情刻板,似乎永远对安忆都不满意!
而此时安忆的脑中,却想起第一次见到徐礼永的场景,他歪着脑袋,弯下腰,将画笔递给安忆,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只是对幼小的她说:“很喜欢画画吗?”
“嗯,很喜欢画画!”
“好,跟我学。”
此刻再与老师相遇,她很想对老师说:“老师,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画画!”
她觉得她就像《灌篮高手》中的三井寿,跪在安西教练面前说了那句“我想打篮球”。
不过她是通过这样一幅重新回归艺术画作领域的国画,来传递她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