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通正在侃侃而谈:“根据卦象显示,近一年内菜价和肉价会有较高涨幅,但是食盐味精涨幅不大……什么?其他的啊?折扣信息?嗯……”李伯通紧皱眉头,捏着手指算了一会儿,道,“这个月底,最后一个星期天……家乐富超市的花生油特价……下个月十六号南单商城打折,鞋子换季特卖,买一百送五十,买三百送一百五。……啥?你要卖X丽C738的黑色37号鞋,那就不用过去了,没货!X635的39号有没有货?嘿你们别全问我啊!一个一个型号算能算得过来吗!你们去问卖东西的去啊……八匹狼啥时候打折?我算算啊……应该是在十二月份中旬了……”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算命,不脱离实际,与人民群众的生活息息相关。
“自从有了老李。”其中一个大妈笑着说,“我再也不稀罕拿打折广告单了!”
“广告单哪比得上李道长,李道长有针对性,还环保,绿色无污染!”
“就是,算得出这些才是真的会算命,我算看透了,其他算命的都是骗人的。”
大妈们算完命,兴高采烈地离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李伯通见那些大妈走远了,才擦了一把汗,把屁股底下坐着的一沓打折广告单拿出来,撩起胡子扇风。
我叫道:“李伯通师叔。”
李伯通大吃一惊,想要把打折广告藏起来又不知道藏哪里,看我们越走越近,索性把广告放在算命台子上,用身体把打折广告单压住,然后一手支着头,朝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同为男人,我不想揭穿贫苦中年男道士想和大妈套近乎的虚荣心,也朝他点了点头。
云美娇声道:“道长啊,关于那个镜子,我们有点事想问问你。”
“哎呦。”李伯通打了个寒战,一脸恶心地看着云美,“徒弟,你没事吧?怎么说话这个腔调?”说完,伸手去摸云美的额头。
“呀……讨厌!”云美尖叫一声,打掉李伯通的手,然后揪着胸口道,“不要碰我,臭流氓!”
市场里全部的声音都被云美的叫声压下去了。整个市场中人们的视线都转移过来。
李伯通整个人都僵掉了,而黑胡子道士算命摊摊旁边卖鸡的和卖鱼的同时把摊子往外移:“这算命的原来还有这爱好。”
李伯通哪里知道我的身体里装的是云美,惊得睁大双眼,下意识地又想上来抓云美:“不是……徒弟你没事儿吧?”
云美双手护胸,向后跳了一小步,然后跺着脚,叫道:“死道士,想死一次看看么?”
这动作吧,要是云美原来的身体做肯定是娇俏可爱,惹人心动,能激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
可是她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所以这个动作引起了围观群众的一片哗然。
卖鱼的和卖鸡的说:“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把他的脸记下来,以后咱离远点。”
你别记脸啊!记脸多肤浅!你怎么不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李伯通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云美走到一边:“我说徒弟啊,你是不是压力太大脑子不好使了,我也知道救世主不好当,有啥事你和师叔说啊,师叔给你开导开导,啊?”
“讨厌,”云美挣扎着想要摆脱李伯通的禁锢,“岂有此理,放开我。”
我实在看不下去,拍拍李伯通的肩膀:“师叔,放开她吧。”
“到底咋回事?你是失恋了?钱包被人偷了?还是被狗咬了……”李伯通猛地回过头盯着我,“师叔?”
我说:“我是马力术。”
“啥?”李伯通大声问道,我对凑过来偷听的卖鱼的和卖鸡的甩甩手,“看什么看,一边去。”然后把李伯通拉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竟然会变成这样,嘿嘿嘿嘿,你们果然去看了,真是事事难料啊!”李伯通摸着自己的胡子,表情严肃地对我说,“你发生了这样的事,师叔也很痛心啊!哈哈哈!”
你要装悲伤就装全面点,别脸上装得一本正经说话还带笑。
我敏捷地抓住他话中漏洞:“我们果然去看了?你猜到我们会去看那镜子了?”
“我李伯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双指一掐便能算尽人间百态悲欢离合。”
我跟云美说:“云美,去叫三娘来。”
“马力术,你要明白师叔的一片苦心。”李伯通拍拍我的肩膀,道,“师叔都是为你好。”
“怎么说?”
李伯通看了一眼云美,把我拉到一边,表情严肃,道:“敌人已经开始行动,我们必须得先他一步行动。”
“什么意思?”
“你仔细想想近来发生的事。”李伯通说,“吊死鬼也好,男人头也好,小鬼也好,一直到现在的云美,无论哪一个,都和改命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各人发生事情的时间不同,可是现在他们都聚集在了小二楼,这是为什么?”
我想了想,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道这是有预谋的?”
“对。”李伯通点头道,“虽然我们不知道改命人的身份,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正在计划什么,而他计划的事情和小二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这是个预谋,这就说明那改命人从百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已经布下了局,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就用这么长的时间布局和众鬼怪凄惨的死来说,那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李伯通继续道:“按照之前的事件推算,接下来就应该轮到剩下的住客了,也就是雷迪嘎嘎、云美和那个狐狸精。”
“等下,”我说,“小鬼、孔婷和关兴都是死在小二楼或者埋在小二楼里,守在这裏也正常。雷迪嘎嘎、云美和三娘是后来才住进去的,这怎么能一样?”
“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有因必有果,改命人已经种下了因,自然知道结果。”
李伯通说,“所以他们来小二楼,也在改命人的算计之中。”
我恍然大悟:“这么说云美死的那块森林,就是现在的小二楼!”
李伯通点头道:“既然我们知道了改命人的思路,那么为了弄清楚真相,必须先一步行动,赶在改命人的前面。以防其他意外发生。”
这话说得在理,凡是有改命人出现的事件都十分离奇危险。
我连连点头,对面前这个黑胡子道士佩服道:“师叔你是早就算到我和云美会一起半夜十二点到镜子前面?”
李伯通眼神闪烁的笑道:“嘿嘿……嘿嘿……那是自然。之前马建民和我说过这镜子不能在半夜十二点照。”
他不说倒罢,一说我就起了疑心:“不会是他说了以后特想知道半夜十二点看了会怎么样,自己又不敢看,就想个法子告诉我们,没想到碰巧遇上云美的事了吧?”
李伯通抬头看天,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月亮真晒啊!”
得,被我猜中了。
我问:“那你知道怎样才能让我俩恢复原状吧?”
李伯通点头:“那是自然。”说罢,从道袍里掏出一张地图给我,说,“我算到这地方与这事件有关,打听了一下,正好这裏闹鬼。你们把鬼除掉就能变回来了。”
事不宜迟,我和云美马上坐车往地图上标记的地方而去。
地图上的地方和我小二楼的地方相反。小二楼在城市西边的话,地图上那位置就在城市东边,虽然离市中心距离是一样远,但是东边发展比西边快得多。
这地方相当难找,我们找了半天没找到,于是我在一家古董店前拉了一个人问:“和平路三十三号在哪?”
那人伸手往前方上空指了指,我们这才看见在两栋大楼之间夹缝的上空,有两块列在一起的牌子。
上面一块牌写着“和平婚姻介绍所”。
下面一块牌写着“花圈 寿衣 殡葬用品”。
两个牌子旁边一个箭头,指着楼的夹缝裏面。
这两块牌子内涵啊,很好地说明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个千古不变的真理。
我本以为33号应该是卖殡葬用品的寿衣店,结果却发现33号是婚介所。
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我感觉有点不适应,问云美:“那咱进去吧。”
云美一看见婚姻俩字脸就红了,轻声说:“那……好呗……”
又不是领证,害臊什么啊?
见云美还在原地站着,我催促道:“走呗,再不走人家就下班了。”
话刚说完,婚介所里走出来一群穿碎花大衣的大妈。
还真下班了。我正想着要怎么和大妈们说我们的目的,那群大妈就已经围上了我们。
“怎么了,姑娘,小伙子,在这站着干嘛?是不是要进婚介所啊。”
“对……我们……”
“那就进啊,愣着干嘛,你们还两个一起来啊,认识的啊?”
“我们是……”
“是来找对象的吧,来来来,别害臊,进吧进吧。”
“不是,我们……”
“不是什么啊,都站在这看着我们的牌子看半天了。真是,你们这群小年轻就是爱面子,害臊什么啊,不就是找对象嘛!”
随着一阵阵铜铃般的笑声,我们毫无反抗余地地被众大妈推进婚介所。
这婚介所就一层,一百平米左右。除了办公用的柜台,旁边还放了玻璃圆桌,桌旁摆着俩椅子,地面干干净净。
按照黑道霸主二狗子的话,在江湖中,貌不惊人的中年大妈团体战斗力惊人,她们认真起来,就连黑道也得退避三舍。因为这群人对资讯的掌握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不需要上网,只凭最原始的交流,大妈们就能掌握街道中每个成员的信息,谁家儿子是干啥的,每月工资多少,谈过多少对象,每个对象的身高长相职业性格,以及谁家媳妇做菜放盐多,谁家小孩晚上睡觉尿了裤子等等等等……事无大小,全都被大妈们所熟知,精细之处连美国中情局都得甘拜下风。
据说有很多警察局的线人就是居委会大妈。二狗子的很多信息也是从大妈联盟得知。
总之,这是一群不容忽视不容小觑的团体。
就在我思考时,大妈们已经迅速走回了岗位,有人刷刷刷地翻着本子,有人打开计算机敲着键盘,还有人对云美发问:“小伙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我不喜欢女人。”云美跺脚道,“我喜欢男人!”
翻本子和敲计算机的声音都停止了。
哎呀,我一拍额头,云美怎么就忘了她身体和我身体对调的事情了呢!
我连忙打圆场:“他是不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
话刚说出口我就知道坏了,房中弥漫着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大妈看着我们,用一副理解的表情说:“这……这个……确实不好找对象啊!”
“不是这事儿。”趁着这会儿,我赶紧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听说你们这裏闹鬼……”
大妈们听了这句话,又高兴起来:“哎呀,是李道长让你们过来的,是吧?”
我吃了一惊,李伯通名气竟然这么大!
“来来来,快坐快坐。”大妈们马上以极度的热情招待我们,“你们可算来了,闹鬼这事让我们烦了好久了。”
“怎么回事啊?”我问。
“就是因为那个鬼,”穿蓝衣服的大妈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我们婚介所就要开不下去了。”
说话间,婚介所的温度瞬间低了下去。
戴眼镜的大妈看了看周围,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快来了。”
傍晚昏黄的光照在屋内,婚介所内寂静无声。当光线又暗了半分的时候,忽然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忽近忽远,漂浮不定,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仔细听起来,却是一个拉长了的男人的声音。
“找……不……到……老……婆……啊……”
“没……有……孩……子……啊……”
“男……多……女……少……怎……么……办……呐……”
“政……策……不……好……没……钱……娶……老……婆……啊……”
我警戒地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看来那鬼是故意隐形了。
我问:“你们知道这个鬼的身份吗?”
“也是个苦命的人啊!”烫着个方便面头的大妈说,“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到老婆,后来终于在隔壁市里谈了个姑娘,姑娘说你找个好工作吧,正好有别的公司招人他就辞了工作跳槽,结果刚跳过去就经济危机被裁员了。好不容易又找了个工作,工资比原来还低。姑娘说工作慢慢找,那在一起得有个房子吧,于是他就准备买房。头年问好房价,回家卖了田又拿出全部的积蓄来买房,结果房价涨了,凑来的钱只能买个厕所。姑娘说咱俩离得远没房没工作有个车也行,于是那人就去买了个车,买完油价就涨了。去隔壁市的高速上还又加了三个收费站,每跑一趟回来半夜全小区都能听到他在哭,后来慢慢的就再不敢开车了。后来他想买啥啥涨价,手上那些钱啥都买不起了,耗了这么多年姑娘等不住,也跑了。”
我问:“他就没碰到什么降价的东西?”
“碰到了啊,他在股市还在六千多点的时候买了股票。”
“行……”我说,“你继续说。”
“他死也是最近的事儿。”大妈说,“受了那么多打击,这人就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了。为了维持生活,家里的电视什么的全都卖了。囤了一堆的米啊,面啊,方便面,靠剩下的钱自己过自己的,深居简出,也不和别人说话,就偶尔出来买买菜。后来有一天,他盐吃完了,出来买盐,拿了两块钱跑去卖盐的那儿买盐,卖盐的说日本核泄漏,食盐涨价了,一包三十。那人一口气没憋住,就给气死了。”大妈摇头叹道,“可惜啊,他刚被气死那高价倒卖盐的就被抓起来了。”
那鬼的声音还在婚介所回荡。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
“为……什……么……连……食……盐……都……涨……价……啊……”
“活……不……下……去……啦……我……要……娶……老……婆……”
“你听你听。”大妈气愤地道,“每天就这么嚎,一来客人就开始嚎,有时候还现身吓唬人家小年轻,客人全都吓跑了!我们怎么做生意……”说着说着,她扭头看向我,“哎,你眼眶怎么红了。”
“身为同性……不,同类人,我能明白他的心情。”我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又问,“他这么闹,你们就没想想什么办法?”
“想了啊,隔壁不是卖花圈纸人的么?我们想他要老婆,就烧了个女纸人给他。他安静了三个月,又开始叫。不过他喊的话的内容变了。”
云美问:“变成什么了?”
那鬼像是回答我们一般叫道:“没……房……子……啊……没……地……方……住……啊……”
大妈继续说:“我们就烧了个房子给他。”
男鬼的声音马上解释道:“房……子……没……钥……匙……啊……”
另一个大妈接口:“烧完了没过几天他又喊要车,我们又烧了个车。”
男鬼说:“车……子……没……油……啊……”
下一个大妈继续说:“有了车又要电脑。”
男鬼的声音带着哭腔:“电……脑……没……联……网……啊……”
“给了电脑又要新款的Lw包和钻戒,名牌的衣服和鞋。”
男鬼哀声道:“老……婆……说……都……是……假……的……啊……”
“废话!”大妈们骂道,“真的我们烧得起吗!”
大妈们越说越生气,最后一个瘦小、高颧骨的大妈气愤地问我:“你说他这样没完没了,怎么办吧?”
我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嗯……”
大妈们眼睛唰地亮起来,带着好奇而激动的八卦神情靠近我:“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我看出来了。”我说,“你们是逗哏的,这男鬼是捧哏的。”
大妈们一哄而散。
“谁跟他说相声啊,”带金边眼镜的大妈说,“这鬼还放话威胁我们说不给他就吓走我们全部的顾客。”
方便面头大妈接着说:“就因为整天做这些奇怪的东西,隔壁店扎纸人的老贾现在天天研究时尚杂志学着做寿衣啊。你说人家老贾都年纪一大把了,整天看露胳膊露大腿的时尚杂志,也不像话啊。”
我说:“你给他烧纸钱不就完了。”
那鬼马上说道:“钱……会……通……货……膨……胀……我……不……要……”
果然是个现代化的鬼,活学活用,把生前的知识带到了阴间,有文化!有智慧!
方便面头大妈为难地看着我们:“你看着咋办呢?”
“这还不好办嘛。”我说,“他现在就是个无赖,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方法。”
“啥方法?”
我嘿嘿一笑,对着方便面头大妈耳语了一番。
“能成么?”方便面头大妈怀疑地看着我。
我信心十足地道:“不行你来找我。”
出了婚介所,我察觉到一道饱含敌意的视线。扭头一看,隔壁寿衣店里站着一个老头,正死死地盯着我们。这会儿天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寿衣店没开灯,那老头又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融入到黑暗之中。
这位估计就是大妈们所说的寿衣店老板老贾了。
那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和死人用的东西接触久了,看人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眼神锐利得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看出来一般。
老头只盯着我,没看云美。
从婚介所有这么多大妈不瞅,光盯年轻小姑娘的肉体这点,就可以看出这老头是个人物。
蹊跷的是,云美也在盯着那老头。
现在这俩人的视线没有聚集在一起,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要是视线相交了,绝对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没什么。”云美摇摇头。
我再转头去看寿衣店,那老板已经不在了。
三天之后,婚介所打电话来,说事情搞定了,男鬼再没去骚扰他们的工作。
小二楼的住客在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又深感好奇,吊死鬼问我:“你用的素神马方法?”
我说:“我让她们再烧四个现代化的少女纸人给他做老婆,烧个纸人老太太给他做妈。”
“你之前一副要教训他的样子,可给他烧老婆这不是好事吗?”云美奇怪地问,“难道是妻子多了他满足了,所以再不来闹事了?”
“这哪算好事,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在有了五个老婆一个妈。那男人本身就不像有主见有定性的人,现代的女人又好强得很,到时候大小老婆争风吃醋再加上婆媳关系,那男鬼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跑出来吓唬人?”
“oh,这招太阴险了。”身为男人,男人头关兴很理解我这手法有多么狠毒,眼中露出对这鬼的同情,“万一他恼羞成怒,再来闹呢?”
“看他不像那么有骨气的鬼。”我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让苟富贵联系了婚介所那块的鬼差。那俩鬼差哥们使了点手段,威胁了一下,估计那鬼是再没胆子去闹了。”
云美啊了一声,说:“你就把鬼差当黑社会使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没听过一句俗话么?”我说,“鬼差耍流氓,谁也挡不住。”
“小马哥这话说的在理。”三娘赞赏地点点头,“合理利用身边的人际关系就能取到很好的效果。”
不愧是狐狸精,在这种地方和我特有共鸣。
小鬼啊啊地叫了起来。自从上次从镜子里出来,已经记下莫斯密码,能快速翻译小鬼话的貔貅再没出过声。这会儿我只能靠猜,看小鬼表情动作他应该是在表示不满。
这小鬼正义感还挺强。
我拍拍小鬼的肩膀,说:“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成功了啊,那真是太好了。”云美捂着嘴欣慰地笑了,男人身上充满女人味的动作看得我心裏发麻。基本上现在小二楼的住客一看到云美就别过脸,听到云美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表情就开始扭曲。
交换身体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鬼被恶心了也会吐。这些天他们见我还好,见云美那反应就激烈了。
他们这种举动让云美十分沮丧。我曾经安慰过她不用为了人格魅力不如我而伤心,但是每当我说这话时,她总是用一种无知是福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曾经听见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哪怕和雷迪嘎嘎换也好啊”之类的话。
云美问:“可是既然事情解决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变回原样呢?”这话给还沉浸在成功的兴奋感里的我泼了一盆凉水。对啊!既然成了,我们为什么没有变回来呢?
三娘问道:“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听谁说处理完这件事就可以换回来的啊?”当然是李伯通了!
瞒住三娘,我和云美回到菜市场找李伯通,原来摆算命摊的那地方来了个卖牛肉的。
李伯通正在跟那个卖牛肉的忽悠:“这块可是风水宝地。你看这个摊子坐北朝南,摊位上方无遮挡,阳光充沛,还有风雨滋润。地方虽小,前后左右却都有摊位,财富易聚不易散,可谓聚宝之地。正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二仪,二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若按卦相来说,此处为八卦中的坎位,你五行缺水,而坎属水相,此处恰巧可以弥补你八字的先天不足。你看见那个卖苹果的了么?”
卖牛肉的已经被忽悠得晕头转向,看着不远处的苹果摊,点点头。
李伯通继续道:“苹果红润圆滑,清香淡雅而不张扬,有富贵吉祥八面玲珑之意,苹果摊在你的东方,紫气东来,能大幅提升你的运势,有益无害。你若在别处,杀牛宰羊血债太多,必然会影响命运,可是这裏左有鸡摊右有鱼摊,杀气聚合,则可以挡神弑鬼,用恶气驱退身上恶灵。怎么样,你现在觉得这个摊位好不好?”
卖牛肉的呈现出一种被邪教迷惑的痴獃感:“好!”
李伯通佛尘一甩:“这么好的摊位,现在只要九百九十八元,不是一千,不是两千,是九百九十八!九九八!九九八!数字过九化零,九九归一,九五至尊,九为最大!八寓意为发,招财进宝则为发,客源充足则会发,你们生意人最注重的是什么?娶妻?不,事业无成怎可成家!享乐?不,没有资本又怎能游山玩水!怎么,你想到了么?”一串设问句之后,李伯通问向卖牛肉的,后者刚要说话,李伯通马上制止了他,自问自答道,“没错,赚钱!就是赚钱!男子当以事业为重,事业成功与否则表现在资产上,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赚钱!如果你要赚钱,打算怎么办呢?”
卖牛肉双眼发直,迷茫地摇头。
李伯通叹了一句,“不开窍!”又说,“当然是在此摆摊!此地和你的命格相辅,赚钱再好不过。如此宝地,又是这么好的价钱,你想要么?”
卖牛肉的恍然大悟,兴奋得双颊泛红,连连点头。
“你想要是自然的。”李伯通摇摇头,面露难色,“之前有个卖羊肉的也看上了这个摊位,开出了九百九十九的价钱,我却没有让给他。因为这摊位于我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是我祖父留给我的。”李伯通眼含热泪,遥望天际,“祖父临终前告诉我,定要守好这个算命摊。”
扯淡吧你,这市场去年三月才建好的。
“不能卖?”卖牛肉的闻言大吃一惊,面如死灰。整个人抖得如同寒风中的狗尾巴草,沮丧地离开。
“别走啊!”李伯通一把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呢,贫道容易心软,所以如果你求我的话……”
卖牛肉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啊?”
李伯通重复道:“如果你求我的话,我说不定会松口。”
“道长!”卖牛肉终于听明白了,扑在地上,双手抓住李伯通的道袍连声道,“我出一千!求求你把这个卖给我吧。”
“看你诚心诚意地求我……”李伯通点点头,带着忍痛割爱的神情,“罢了罢了。助人为快乐之本,我就让给你吧,记得每个月交摊位费。”
卖牛肉感激涕零地从兜里掏钱。旁边卖鱼的小声问卖鸡的:“这摊子他当初多少钱租下来的?”
卖鸡的说:“五十。”
我和卖鱼的异口同声地叹道:“这老小子真黑啊。”
李伯通收过钱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符:“此乃招财符,带着招财符在此地摆摊,只要你老老实实诚信做买卖,就能保你平安富贵。”
卖牛肉的感动得都要哭了:“道长你真是个好人,您叫什么名字?”
“做好事怎能留名。”李伯通说,“道士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记住了,我叫张重阳。”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这家伙够损的啊,干坏事不报自己名字报我师父的名字!
“张重阳,张是弓长张,重是重复的重……”
我一把捂住李伯通的嘴把他往外拽,你陷害不够还要解释得这么详细!还能再缺德点不?
卖牛肉的吃了一惊,我不好明说我师叔骗人,只能使劲儿地给他使眼色,想让他明白他上当了。
卖牛肉的喊道:“妖女,你别想抛媚眼迷惑我,你想对道长干什么?”
我那个恨铁不成钢啊,我想干啥,我想请你赶快去医院看看脑子,晚了就没救了。
卖牛肉的还想说什么,李伯通挥挥手制止了他,然后挣扎着脱开了我捂在他嘴上的手,冲卖牛肉的云淡风轻地一笑:“不用担心,贫道这般出世之人,难免会被凡人所迷恋。”
卖牛肉的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上下打量我道:“原来是道长的粉丝啊,年轻人都爱追星,这我理解,可长得挺好一小姑娘怎么这么狂热,你姐是不是叫杨丽娟?”
这话说得云美都生气了,跺脚骂道:“你才追星,你全家都追星。”
李伯通估计是怕我说出什么,趁着一干人被男身女魂的云美的动作弄恶心的空当,边说“各位后会有期”边拉着我往别处走。
犯罪分子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我一直没吭声,等出了市场,我才对李伯通说:“师叔,你这可玩大了,诈骗是犯罪,你说你是自首呢还是我见义勇为大义灭亲把你送到警察局呢?”
李伯通说:“你是谁徒弟,怎么一下就站在那个卖猪肉的那边去了?”
“卖猪肉的?”我回头看了看市场,“他不是卖牛肉的么?”
“什么牛肉啊。”李伯通说,“他那个是猪肉,用牛肉精熬过了,做的假牛肉,贫道这是给他一点教训。”
我笑了:“原来如此。该,活该!”
李伯通得意地摸着胡子,问我:“怎样?师叔做得不错吧!”
我伸出大拇指:“干得好,就是这帮龟孙子,害得我们吃饭都吃得提心吊胆……哎,不对啊……你给他教训他也不知道啊,以后继续卖假牛肉怎么办?”
云美插嘴道:“而且就算为了教训他,你也不能骗人呀?”
李伯通转过头,笑着盯着云美:“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
云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凛冽起来,笑着反问:“您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云美,又看了看李伯通,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俗话说破财消灾,我既然拿了他的钱,就得帮他一把。”李伯通又道,“所以我和他说要老老实实诚信做买卖,如果他老实诚信,那位置和符肯定能帮他,如果他还固执地走歪门邪道,那地方就是他的末路。我做了劝告却不点破,就是想让他自己做选择……对了,你们来做什么?”
我说:“婚介所那事我们解决了。”
“解决了?”李伯通吃惊地看着我,“这么快!”
“解决了。”我摊开手,“你不是说能变回来么,为啥我们没变回来?”
“这就奇怪了。”李伯通摸着胡子,“按照卦象,确实应该在那里啊。”
我怀疑地看着他:“师叔,你是不是又在忽悠我们。”
“不会啊,”李伯通又想了一会儿,问我,“貔貅有没有说什么?”
我指着云美脖子上的玉吊坠说:“最近那家伙啥话都不说。”
“哎呀!”李伯通看了一眼吊坠,叫道,“糟了!”
“什么?”
李伯通拿拂尘指向玉佩:“怎么你还能在这边优哉游哉的!什么不说话,貔貅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我说,“玉佩不就在那里么?”
“神兽不能随便下凡,玉佩只是让貔貅依附的道具。换而言之,玉佩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容器,貔貅是容器里的水。现在容器在,但是裏面的东西却没有了。”李伯通气得使劲儿甩袖子,“你怎么能把貔貅给丢了呢!”
我点点头,目光转移到李伯通的道袍袖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他挥手的动作,就要掉下来。
等李伯通注意到我的视线的时候,那东西已经轻飘飘地掉了下来。
是一张纸。
李伯通脸色大变,连忙伸手去抓,云美眼疾手快比他更先一步抓到那张纸,照着上面的字念出声来:“驱鬼合同。”
李伯通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转头哼着小曲看天。
我连忙伸头去看,不看则已,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李伯通和婚庆公司的驱鬼合同。
这老小子竟然跟人签了合同!然后忽悠我们去驱鬼!
原来这次驱鬼是收费的!钱都进了这老小子的荷包。
我拿着那张纸对着李伯通道:“你竟然拿我们赚钱!”
李伯通脸上马上堆出笑:“我是想让你多些驱鬼经验,快点进步。”
说得好听,我厉声问道:“那钱呢?”
“不要谈钱,谈钱伤感情,咱们谈感情吧。”
我气道:“谈感情伤钱!”
“既然这样,”李伯通说,“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说完,他附在我耳朵边低语。
我尚未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李伯通又问道:“徒弟,你见过遁地术吗?”
我摇头:“没见过。”
李伯通说:“师叔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说完,他嘴裏念念有词,右脚在地上一跺,竟然跟陷入泥沼一般,整个人都沉到地裏面去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李伯通的莲花冠也消失在土地里。我在那块地上踩了几脚,是实的。
怪不得这家伙能从三娘手中逃脱那么多次,原来他还真的有点本事。
我对地面喊:“师叔,我看明白了,你先出来,咱们把婚介所驱鬼的钱分了,一九分,你一我九,那一份就算我给你的介绍费了。”
地面鸦雀无声。
我说:“那你二我八。”
地面还是没有动静。
我说:“三七!不能再少了。”
地面依然没有反应。
我这才反应过来,都遁地了,估计是再不回来了!
李伯通跑了!
这家伙畏罪潜逃了!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欠揍的师叔了。
“马力术。”云美担忧地看着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没有找到变回去的方法。”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说,“咱不靠他,自己找办法变回来。”
“那貔貅呢?”云美说,“李道长说他失踪了。”
我说:“最后一次看他是在镜子里,看来最主要的还是那镜子!咱再回去自己研究研究那镜子!”
貔貅在那里,我肯定得把它给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