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
黛瑶蓦然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出神地看着押解的捕快抢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那逃跑女子的后衣领,用力地将她往后一甩。那瘦小肮脏的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落在黛瑶的跟前。
“砰”的一声落地,那女子发出一声闷吭,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声音低低地,如小猫叫一般,格外凄惨。
“燕草?”黛瑶轻唤了一声。她其实还没有认出来,但是秦桑那样肯定地叫了,她们曾是一个屋住的,必定没错。
想当初,她屋里的四个大丫环,燕草、碧丝、秦桑、绿枝,都是她一手挑选提拔上来的。而且四人当中,她最最倚重的、最最依赖的,就是燕草。赏心院里银两、首饰、衣裳和饮食,全部都是交由燕草全权管理。她是那样地信任着她,她却背弃了她、出卖了她。
那女子的呻吟声嘎然而止,刚刚撑起一些的身子趴了回去,几乎将脸埋到了地上。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却始终是一声不吭。
看着她这个样子,黛瑶心里五味杂集。她背叛过自己,她应该恨她、讨厌她,但是看到她现在这样悲惨,又觉得于心不忍。再怎么说,也是服侍过自己那么久的人。一年不见,她怎么就落得如此地步了?
黛瑶从燕草身上移开目光,转而问那捕快说道:“这位官爷,她犯了什么事,这是要押往哪里?”
捕快见黛瑶衣着考究,带的丫环穿着也十分体面,看来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当即恭谨地回答说道:“回小姐的话,她是严州知府家的逃妾,自然是押回严州去的。”
原来昨天晚上,窗外那两人讨论的就是她……黛瑶回眸,看得趴在地上像死了一般的燕草,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时的燕草,是那样的温雅娴静,平日里脸上总带着温婉的笑。不知道在那之后,她遭遇了什么事情,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被当作小妾抓回去,就算不被打死,也是处境堪虞吧?但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她更担心她会不会熬不住,死在路上……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吴文揽见状,近前问道:“熟人?”
黛瑶应了声“嗯”。
吴文揽说道:“我去与何将军说声,推迟一个时辰出发,你们抓紧时间,叙叙旧吧。”
“……”黛瑶一时有些踌躇,沉默半晌,方才说了声。“多谢。”
温岱珩出面,另给了那捕快十两银子,让他缓一个时辰出发。田捕快知道了温岱珩是大理寺的人,他们这队人是皇帝派出来,所以很爽快地行了方便。
黛瑶让秦桑扶上燕草,返回昨晚居住的房内。秦桑要了热水,带燕草进了内室洗澡。黛瑶便在外面坐着,等着问话。忽而听得房里秦桑惊呼了声“小姐”,黛瑶连忙起身进去,便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后背。
听到黛瑶的进门声,燕草又试着躲闪。但是她整个人泡在浴桶里,根本无处可闪,只能低头伏在桶沿,将小半个脸泡在水里,并不说话。黛瑶站了一会,对秦桑说道:“去拿药来吧。”
“是,小姐。”
秦桑应声出去后,黛瑶看着依然低伏着身子不说话的燕草,亦是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你准备再也不与我说一句话了么?”
那低伏的身子细微地颤抖着,似乎有低低饮泣的声音,但依然没有说话。黛瑶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只道:“洗好后,就跟那位田捕快去严州吧。今后是生是死,你我都互不相干。”说完,黛瑶便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终是被燕草哽咽的一声“小姐”给唤了住。
燕草一开口,情绪便如溃决的堤坝一般,一泄千里。她掩面泣道:“小姐,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要管我了,随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