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叶清依然像黛瑶第一次在宫外见着他的时候一样,穿着风衣,戴着兜帽,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认得他的人,不盯着仔细看,也认不出来的。但黛瑶觉得,只要他人站在那里,就算他将整个人都蒙上,她也认得他。
因为,只要他在,身边的空气便会截然不同。
太子进来后,跟在后面的沈灵公公便将门掩上了,自己守在门口,以防有人靠近。有别于黛瑶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太子倒显得十分坦然,不再像之前那段日子一样,见到她,总一副漠然的样子,仿佛她就是一团空气,对她视若无睹。
“很意外?”叶清取下兜帽,他今天没有束冠,只像寻常士子一般束了条暗纹绸带,减了几分尊贵之气,多了几分亲切平和。“是惊,还是喜?”他抿唇朝黛瑶笑了笑,笑容出乎意料之外的明媚。
对于黛瑶来说,他的转变总是很突然。想那时,她还在温家时,他几度特地出宫来找她。言谈举止之间,似乎真的对她颇有意思。但突然之间,他对她就冷了下来。更甚之,在她再次进宫后,对她完全就不理不睬。在她委婉地询问,他是否已经放弃的时候,他也是默认了的。
那他这次来……
叶清看着她,知道她是在揣测他的来意,便淡然一笑,说道:“我听闻三皇弟偷跑出京,猜他该是追着你出来的,怕他惹事,便过来看看。”
“我出京那天,三殿下是来过,但是很快就被吴先生劝回去了。”他若是知道叶溪出京之事,必定也会知道叶溪当天就回去了。这明显就是托词,黛瑶自不会真指出来,与他计较。
“吴文揽?”叶清询问了一声。
黛瑶点头,她只说了吴先生,他便知是吴文揽,想来必定也是知道阮嘉瑜向庆王求来吴文揽之事,便也不多作说明。见叶清站着,看着她,不再说话,黛瑶这才反应过来,来者是客,她居然就这样与他在院子里说话,未免也太过失礼。便出言邀请他进屋,并吩咐秦桑备茶。
进屋后,一眼看到散在桌上的笔墨画纸,黛瑶顿觉万分窘迫。方才画到一半,起身活动下筋骨,准备回头继续来作画,所以并没有收拾。当即扑身过去收拾那一桌的狼藉,七手八脚地将画纸卷到一旁的书架上,笔墨不好收,便只是整理了一下,往桌里边推了推,然后回头讪然说道:“斋房简陋,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叶清笑了笑,转身坐下,目光落在被黛瑶卷到榻上的那一叠画纸上,问道:“在画佛像?”
“是啊。”黛瑶接过秦桑送上的茶,亲自给叶清沏上一杯。
“山上的日子,非常清苦吧?”
看着都消瘦了许多……这句话,叶清却是没有说出口来,只是轻抿了口茶,犹疑了片刻,说道:“三皇弟……他一直在宫外长大,身边的人都护着他,让着他,才使得他这般胸无城府,被人设计。但我相信太皇太后寿宴那日,他在父皇面前说的话,是真心的……”
说时,叶清回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黛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终还是说道:“倘若你也有意的话,我可以向父皇求情,成就你们的一段佳话,你也好早日回京,与亲人团聚。”
他这样问了,黛瑶也无暇去计较这一刻心底泛起的诡异滋味,只是想尽快地撇清自己与叶溪的关系:“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山寺生活虽然清苦,却胜在轻松自在,我并不着急回去。至于三殿下,我对他并无非份之想,就不烦劳太子殿下为我们求情了。”
“哦,这样……”叶清闻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当初他提出让黛瑶做他的太子妃时,黛瑶回复的是考虑一下。而现在回复与叶溪的婚事,却是直接一口回绝,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的心里,他比叶溪还是要强一些的?
不过话说回来,黛瑶若是舍他选了旁人,他都可以私下查那人的底,想方设法让黛瑶打消念头。他就不信会有人真的一尘不染到一丝污点都没有,只消多打探打探,总能抓住一些小辫子。但若是叶溪,他就不好下手了。毕竟是他唯一的同胞弟弟,他平时忙于政事,对这个弟弟已是少有关爱,怎好再破坏他的亲事?所以倘若黛瑶也有意,他也乐意成全。但黛瑶拒绝了……他这样“仁厚开明”,总不能强人之所难,是吧?但转念一想,就算黛瑶拒绝了,也不说明他就有机会了啊。于是心情又有些黯淡下来,想了想,说道:“那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