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一走,连烽的泰然自若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他也顾不得有他人在场,从袖中取出绢帕在脸上抹了几下,这才深深吁了一口气。“高世叔,你就别打趣了,我刚才几乎被吓死。”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心有余悸地道,“谁会想到,只是一次寻常的小宴竟会遇到这种场面!呼,刚才圣上发问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陈无方毕竟从没有和高俅打过交道,此时仍旧有些拘束,但一听到连烽的最后一句话,他立马蹦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问道:“刚才……刚才那是……那是圣上?”
高俅这才注意到了陈无方,不由哑然失笑。“没错,圣上难得微服出游就遇上了你们,应该把这归结为天意吧!陈无方,开始听你的口气,似乎无意出山?”
“哪里,小人……连公子盛情相邀,小人当然不会不领情面。”陈无方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许是受惊过度,他接下来的语句反而流畅多了,“况且如此壮举,小人能够参与其中乃是莫大的福分,哪里会置身于事外?”稍稍犹豫了一会之后,他还是提出了一点异议。“此事有圣上和学士的支持,小人本不该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海上营生虽然有相当利润,但除了风暴之外,还时常有海盗为祸,既然圣上和学士都投入了巨资,所以不能不防。”
高俅一听到海盗两个字,登时就想到了后世深恶痛绝的倭寇扰乱沿海各地之举,脸上顿时显露出无穷煞气。“海盗?莫非是倭寇?”
陈无方本能地缩了缩脑袋,这才茫然地摇摇头道:“那些海盗无不是一击而去,所以即便是我们这些长年来往于海上的人也不太知道他们的底细。不过,高丽和日本每年都有不少贫民迫于生计成为海盗,还有不少是北边女直部落的蛮子,所以具体来路没法弄清楚。至于大人说的倭寇之说,小人实在没听说过。”
高俅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语病,不禁觉得有些尴尬。要知道,现在可不是明朝那个倭寇肆虐的时候,大宋虽然对辽国西夏没有法子,沿海各地却称得上安靖。而那个东边的弹丸小国似乎仍处在平安时代,远未到战国时期,自然还不会有那么严重的侵略意识。一想到那边储量丰富的铜,他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高世叔,高世叔?”连烽见高俅在那里冷笑连连,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连忙出声提醒道,“海盗确实可虑,若是我们千辛万苦换来了货物,却遭到海盗掳劫,那就等于白辛苦了。”
“无妨,你这次去办船只的时候,尽量选用那种结实可靠的多买几艘,我到时候设法让圣上先调拨一小批军士随船。”高俅隐约记得,北宋虽然也有海军,但比起偏安一隅的南宋来说,那点海军的威慑力远远大于战斗力。“连烽,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所以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外传!”警告了连烽之后,他又朝陈无方道,“陈无方,你曾经多次去过高丽,这一次也多选几个懂得那边事务的人。高丽先前一向臣服于辽国,如果能在那里打听动向则最好,明白了么?”
陈无方心中一震,好好的海上贸易竟还附带着探听虚实的任务,自己还真的上了贼船了。然而,在害怕的同时,他还有那么一丝欣喜,若是能够借此机会为自己的后代求一个出身,总比一个区区富家翁要好得多。想到这裏,他连忙点头答应。
直到夕阳西下,高俅方才交待清楚了一应事务。临走前,他也没有忘记下禁口令,好在这个酒肆原本就是他的产业,因此要捂住今天的事并不困难。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高俅连晚饭都懒得吃,直接倒在了床上。蒙胧中,他隐约感到有人替自己脱去衣物,随后又有一块湿巾在自己浑身上下擦拭,只是他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自然不知道那人是谁。
等到他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再一看旁边,他顿时大惊失色。原来,倚在床边打瞌睡的既不是自己房中的侍女,也不是妻子英娘,而是伊容!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反覆回忆昨晚的状况,确定自己肯定没有做出任何出轨的言行之后,他方才轻轻推了伊容一下。下一刻,伊容就立刻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