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叫唤不打紧,四周看热闹的人顿时全都愣了,若是别的学士他们可能不知道,可这个高学士在市井之间却可谓是耳熟能详,谁都知道,那是当今御前的第一信臣。一时间,地上被看得紧紧的几个大汉固然面色死灰,就连刚刚赶来的公差也同样脸色不好看。出了这样的大事,以开封知府阮大猷和高俅的关系,他们回去肯定得吃挂落。
高俅见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思量片刻便踏前一步问道:“刚才是谁指认他们哄抢城西米店的?”
四周一片安静。
“那么,若是有人能说出当日详情的,我出赏钱五贯!”高俅心中暗叹,不得不祭出了法宝。果然,这回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挤出了人群,一个劲地说自己当时就在现场。
尽管手中还抱着女儿,但考虑到这件事背后的危机,高俅还是命护衞押上那几个汉子,随一群官差径直去了开封府。得知出了这种事情,阮大猷勃然大怒之余不免有些诚惶诚恐,在高俅面前自然是连连致歉。他如今官至天章阁直学士,开封府事务大多由两个推官经手,算是曾布座下的一大干将。
“阮兄,你掌管诺大的开封府,有所疏失也是难免的事。”高俅随口安慰了一句,这才不无凝重地道,“但是,京畿要地,这种事情关系重大,怎么就没有人向你呈报么?”
阮大猷事先已经向经管的差役问过细节,此时不免叹了一口气。“高老弟,不瞒你说,此事发生之后,开封府推官李建就立刻去追查过,那米行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看见一些外乡人买米就故意抬高价钱,甚至从中短斤缺两,最后才把事情闹大了。所以,开封府一上门,他们为了息事宁人,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要蒙混过去。李建也不想闹出大事,便想派人追查那几个汉子就算了,谁知又闹出今天这么一出。”
说到这裏,他不由暗中庆幸不已。所幸高俅和那位千金都安然无恙,否则若是出了任何问题,他这个开封知府就铁定完了。别说台谏那一关过不去,就连赵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待到那时,他就连叫苦都来不及。
高俅在意的并不是事情的经过,横竖他已经把人证带到了开封府,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他操心。“阮兄,我想问的是,如今汴京这样的外乡人是不是很多?”
“呃……确实不少。”阮大猷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些年黄河水患日益严重,时常会有灾民流离失所,再加上因为收成不好而背井离乡到大地方讨生活的人,京畿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了。”他略微顿了一顿,见周围没有外人,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朝廷朝令夕改,对于民间来说则是无所适从,再加上完税都得用钱,钱贵米贱,百姓苦不堪言,负担不可谓不大。”
对于阮大猷的认识,高俅一直停留在曾布亲信和善于见风使舵这一点上,对于其他的了解不多,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吟片刻,他便又开口问道:“那么,这些人在京城中是不是大多找不到活计?”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农人离开土地,能做的只有一些卖力气的活,而汴京靠力气过活的本就有一帮苦力,一来二去,新人自然就得遭到排挤。若有些其他手艺的还能勉强糊口,其他的除了投军那条路,便只有……”
尽管阮大猷话说得隐晦,但高俅还是听出了那句未曾出口的话代表着什么。看来,若是不能尽早想出办法,别说裁汰厢军,恐怕厢军的队伍还要膨胀几分。
出了开封府,高俅稍稍抱紧了手中的女儿,早已没了最初出门时的好心情。要想强兵必先富民,否则什么都是一堆空话,可是,钱,钱又从何处来?他仰头望着天空,思绪又飞到了不久前刚刚出海的船队上。由于自己私底下的诸多运作,这一次的出海完全符合了一个船队的规模,足足有十艘之多,光是每艘船上配备的军士就有二十名,可以说,没有官船之名而有官船之实。这其中,五艘船是前往高丽和日本,还有五艘则是远下南洋。
“唉,若是大宋的金银产量不是那么低的话,大可让这些像铜钱一样在市面流通,钱荒便可稍稍缓解。”脑海中突然转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后,高俅又想到了后世清朝那动辄千万甚至上亿两白银的赔款,若是让白银更多地进入流通领域,那么,至少商贾便不会囤积铜钱作为货币储备了。
“银子,可银子又从哪里来呢?”
后世上亿两白银的赔款也不是单单靠数百年积累来的,其中的大多数来自于欧洲的商人,而这些白花花的银元又大多掠夺自美洲,通过茶叶贸易大量输入中国。而对于现在这个时代而言,即便能够将茶叶输入欧洲,也很难换到那么多的白银。思考着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问题,高俅渐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