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蔡攸一头扎进书房,很有些兴奋地道,“听说彭汝霖已经上了奏折弹劾李清臣,那个老家伙应该在政事堂待不长了!”
“哦。”蔡京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写着手下那幅字,末了才无可无不可地问道,“奏折既然上了,朝堂上其他官员是什么反应?韩忠彦一向和李清臣互为表里,李清臣这回落难,他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蔡攸歪头想了想,然后却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韩忠彦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此事和他丝毫没有关系,李清臣自己也只是上书自辩,旁的举措就没有了。奇怪,难道他们这一次就准备完全不做抵抗,任由曾子宣占了上风不成?”
“看来韩忠彦是不得不退让了。”蔡京这才搁下了笔,慨然长叹了一声,“比起韩忠彦来,曾布更得圣眷,这一点从这些时日圣上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陈祐之所以能够保住官职,不过是因为高伯章的作用,并非是圣上嘉许其忠直。而比起韩忠彦的保守来,曾布在很多方面都颇对圣上的脾胃,占得上风是自然而然的事。”
“曾子宣那点治国的本事算什么,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哪里比得上父亲!”蔡攸极度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便领受到蔡京一个不悦的眼神,顿时悻悻地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蔡京不再理会儿子,随手拿起那幅字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到了一旁,另外拿出了一张信笺,略一沉吟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笔走龙蛇,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他方才满意地看着书桌上那三四张信纸,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直到此时,一旁颇有些百无聊赖的蔡攸方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父亲,您又给那个高伯章写信?您用得着那么抬举他么,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人,亏了从龙之功方有今日,您频频示好他却不领情,您干吗还要和他如此热络?”他见蔡京沉默不语,误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效用,越发口若悬河地道,“曾子宣如今只有韩忠彦这个心腹大患,若他想独掌权柄,一定会有需要借重父亲的地方,到了那时,父亲谋一个起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住口!”蔡京见这个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你懂什么,事情若是有那么轻易,我当初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从龙之功,我和你叔父何尝没有从龙之功,但唯独是亲疏之分而已!曾布是想把韩忠彦赶走,但是,一旦韩忠彦去职,政事堂一定是曾布一家独大,圣上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你看好了,李清臣一旦罢职,韩忠彦一定会上表请辞,那个时候,圣上一定会留住他的!”
“谁知道……”蔡攸低声嘀咕了一句,再也不敢在面有愠色的父亲面前多待,很快退出了书房。他虽然野心勃勃,却不像乃父那样少近女色,对于汴京的风月圈子来说,蔡家大少可谓是名声在外。
“唉,攸儿的脾气若是不改改,我难免会后继无人啊!”蔡京怔怔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随即便聚精会神地看起自己写成的那个条陈。他最推崇的便是王安石,不仅因为其锐意变革的决心,更是因为王安石和神宗皇帝君臣相得的默契,因此,他最最希望的便是找到一个能够采纳自己意见的君主,而今看来,年轻的赵佶正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蔡家两父子在书房争论的时候,高俅正坐在曾布府中喝茶。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和曾布交情不浅,这点往来自然不会引来他人诟病。觊觎曾布权位的人难免顾忌到高俅在天子官家面前的分量,反之,嫉妒高俅的则要掂量掂量是否对付得了曾布这个帮手。因此,曾高“增高”的传闻也就渐渐广为人知。
“老弟,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一次,我一定把那些讨厌的台谏官一撸到底!”曾布品了一口江南刚刚送过来的新茶,便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话虽如此,他心中其实也清楚得很,如今的天子官家虽然年轻,却并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因此只能在嘴上发泄发泄。
“曾相,若是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岂不是告诉人们你有失宰辅风度?”高俅不以为然地置之一笑,随即正色道,“今次我来,其实是有一桩要事知会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