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哲匆匆赶回客栈的时候,却意外得知段正严和思延全都出了门,心中不由连连叫苦。他是土生土长的大理人,自幼仰慕汉学,数十载寒窗苦读,端得是满腹经纶博学多才。奈何大理却不像中原那样广收人才,寒门士子纵有天大的才学也很难有出头之日,因此他在多番奔走无门之下,方才心灰意懒地隐居于点苍山,谁料竟和在此学习佛学的段正严遇了个正着。在得知段正严是大理世子,兼且又有重振国家的志向之后,他立刻重新出山,这一次段正严的巴蜀之行也正是他撺掇的。
他今天去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高俅幕府中相当得用的焦恩仲。他和焦恩仲结识于大理,彼此都很钦佩对方的才学,因此在得知对方如今的境遇之后,他立刻从这上头打起了主意。今天是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他自然不敢提起太多,只是抱着叙旧的口吻,却也探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唉,这个时候居然都不在,真是……”他来来回回在院子中走动,时不时抬头望望天色,一时间心急如焚。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知道段正严有足以自保的手段,但一想到一行人孤身在外,难免有些忧心。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在心底把思延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才不信生性沉稳的段正严会突然转了性子,肯定是那小子撺掇的!
“客官,客官!”
范明哲满心恼火地转头望去,见掌柜满脸谀笑地一溜小跑过来,不禁沉下脸问道:“我不是事先吩咐过,没事别来打扰么?”
“客官您别生气,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先前着实慢待了!”掌柜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不安地搓着手,“刚刚门外来了几位军爷,小人这才知道段公子居然是高帅的亲戚,如此尊贵的人住在小店,真是令小店那个……那个蓬荜生辉……”他好容易憋出来一句成语,脸上颇为得意,却没注意到范明哲一下子变得铁青的脸色。
高帅的亲戚?听到这几个字,范明哲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段正严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攀上这么一个亲戚。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其身份已经完全暴露!望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几个军士,他再也辨不清福祸,只能故作惊喜地点了点头,任由掌柜去收拾了所有行李,又叫起了睡梦中的马夫董千,跟着那群军士离开了客栈。
直到看见段正严,他才松了一口气。只见这位向来城府颇深的大理世子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怎么也不像是被胁迫而住进了府衙,而像是办成了什么大事。待到问清了事情原委之后,他也禁不住为之咂舌,这一天之中能够有如此际遇,老天也未免太帮忙了!
另一头的书房中,面对伊容的质疑,高俅只得说明了段正严的真实身份,却并没有解释自己当初的故事为什么会在现实中出现。有功夫在这个时候自圆其说,他还不如好好考虑该怎么给乌蒙王罗斡一个暗示来得划算。
晚间,他再次秘密和罗斡见了面,这一次却是完完全全的两人密谈。外人能看到的就只有两个笑容可掬踏出书房的人,至于其中内容,罗斡固然是守口如瓶,高俅本人也是讳莫如深。至于罗斡先前提到的联络其他部族之事则再也没有提起,高俅就命人护送这位乌蒙王离开了成都府。至于白玲的事情,罗斡到临走时再未向高俅提起一句。
罗斡走后,高俅自然便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花费在段正严身上。一次次的交谈下来,他逐渐加深了对这位大理世子的了解,在得知对方很喜欢苏轼的书法之后,更是将苏轼赠给自己的一幅手卷转赠给了他。两人闲遐之余时而切磋书法,时而谈论国事,日子就一天天地过去了。
一晃就是半月,在计算了诸多可能性之后,高俅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一次,除了段正严之外,被同时请到书房的还有焦恩仲和范明哲这对老友。虽说已经彼此知根知底,但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两人不免有些不自在。
“二弟,你先前提到的事我会倾力相助。”虽然没提怎么个相助法,但高俅见段正严报以一个会心的微笑,心底不由大畅。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同,也省去了被人追问的麻烦。“你要的人手我也会逐步给你安排过去,兵贵精而不贵多,我给你的自然都是精兵强将。至于册封之事,圣上刚刚给我发来了旨意,朝中的意见也已经统一了,大理可以先派人朝贡,册封则会暂时延缓,估计要等到你登基的时候了。”
“大哥放心,将来的事情我会尽量做得谨慎一些,决不会贸然行事。”段正严重重点了点头,这些天来,他一刻都没有闲着,不仅要列出可行的计划,还要像拉锯战似的和高俅谈妥各方面条件,几乎被累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