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赵佖数了数人头,然后对身后的两个随从吩咐了两句。直到两个随从退下,他这才插到高蔡两人中间,笑着解释道:“两位相公不用胡思乱想,圣上原本还真想来的,只是我正好进宫,自己一口揽下了代为贺喜,这才把他给劝住了。说起来圣上即位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两位的面子当然还是要给的。”
听到前面一句话,高蔡两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而高俅却是突然想起,最近因为事务繁杂,先前赵佶托付的那件事情竟只进行了一半,此刻见赵佖自己送上门来,他哪肯放过机会,又闲聊了几句便借故将赵佖请到了一边,三言两语交待清楚了事情情由。
“原来是为了此事。”赵佖微微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笑道,“我还想圣上出手怎么突然大方了不少,原来是因为有了高相你这个财神。没问题,既然是赚大钱的勾当,又是圣上认可的,我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早在当初高俅还是端王府翊善的时候,赵佖便对其格外注意,如今知道那是弟弟面前最信任的臣子,自然是毫不犹疑。
“那我便替圣上谢谢陈王了!”高俅没料到赵佖会如此爽快,不禁大喜过望,顺势又暗示道,“我毕竟是朝官,不能随意去拜访诸家亲王郡王,倘若陈王觉得有谁可靠的,不妨也一同拉拢进来,本钱倒是不拘多少,只是为了那个名头。”
赵佖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了下来:“行,我一定帮你留意!”
逗留了一刻钟,陈王赵佖便起身告辞,高俅略一挽留便亲自将人送出了门。等到他回转来时,小花厅中便只剩下了蔡京一人。
“他们全都回席了,既然是来参加婚宴,总不能一直躲在这裏。”蔡京见高俅似乎有些不解,便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小小一场婚礼居然惊动了陈王,明日里说不定又有人要议论了。幸好如今不比当初,没人会顶真的把这当作什么大事,换作先前那些喜欢拿着风就是雨的言官,指不定又是一道弹劾!”
听明白了蔡京的言下之意,高俅不由一笑。对方看似是撇清当初的嫌隙,实则是为了探听自己和陈王赵佖究竟说了些什么。要知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什么解释都是没用的。作为两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只有现在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他早知泰州连家的事情迟早瞒不过蔡京,与其一直藏着掖着还不如早些兜出来,但是,眼下却不是时候。在没有把足够多的人绑上那架马车之前,他还不能透露其中隐情,否则难保那个喜欢煽风点火的蔡攸不起坏心。
“陈王乃是圣上唯一的兄长,这一次前来贺喜也是承了圣上授意,就算别人想要抓把柄,至少也得过了圣上的怒火那一关。我刚刚到外头问过,原来陈王是混在几个官员里头一起进来的,他又只带了两个随从,自然没有人留意他。不过,陈王却代圣上又送了一份相当的重礼。”他一边说一边把礼单递给了蔡京,这才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对方的脸色。
“竟然全都是大内御造的物件!”饶是蔡京再沉得住气,此时也不由露出了一缕讶色,“公主下嫁也不过如此,圣上此举却很可能会令我们被人责以僭越,高杰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这样的隆恩,对他来说未免太重了!”
高俅情知蔡京说的是实话,心中不免一动,照此看来,高杰倒是碰到一个不错的岳父。“蔡相不必忧心,礼物中有一半是崇恩宫太后所赐,圣上所赐的不过一些笔墨纸砚和御制新书而已,并没有什么僭越之处。众人皆知这桩婚事是太后撮合的,多赏赐一些物件自然也就平常,只是到时入宫拜谢的时候,我们俩少不了也要走一遭。”
“崇恩宫?”蔡京重复着这三个字,一颗心终于狠狠跳动了几下。这样的殊恩,这样的排场,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费尽心机把高蔡撮合在了一起,为的难道仅仅是先前进封太后的一道诏令,还是另有所图?一瞬间,他只感到自己原先对于刘珂的判断出现了极大的偏差,神色也怔忡了下来。
见蔡京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高俅也不去打搅他,自顾自地出了小花厅。该来的总会来的,也许是图穷匕见,也许是别有转机。总而言之,他可以肯定,聪明如蔡京者,绝对不容许有人分薄了自己的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