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姚平仲接到王厚军令,匆匆赶到了刚刚辟为知州府衙的一处大宅院。由于他本就是王厚身边的人,因此只是报出名字便顺利入见。他一跨入厅堂,只见里头除了王厚和童贯之外,尚有刚刚受命临时出任湟州知州的高永年,顿时愣了。
“呵呵,看希晏你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恢复了!”王厚上下打量了姚平仲一眼,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听说了,你这一次攻城时曾经亲自攻上东城城头不下十次,最后更是带领军士直下东门,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也没有堕了你们姚家的声名!”
“他就是别人口中那个使得好枪法的那个姚希晏,原来这么年轻的?”四十刚过的高永年好奇地端详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大笑道,“我当初和你的伯父并肩作战过,想不到不过数年,居然已经轮到他的子侄辈了!”话虽如此,他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王厚和姚家芥蒂非轻,此次用兵除了赵佶下令随军的几个亲贵子弟外,并没有种姚等将门出身的将领随同出征,怎么会唯独对姚平仲赞赏有加?
“呵呵,希晏曾经是圣上的近衞班直,倘若知道希晏立下如此大功,想必圣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童贯虽然知道姚平仲和高俅之间的关系,言语中却不露半点口风,而是顺着王厚的口气称赞道,“王帅,要是你这一次不保举,我可是要向圣上抱怨的!”
“怎么,监军还怕我抹煞了他的功劳不成?”王厚哑然失笑,见姚平仲几次要张口都被自己这三人堵了回去,便挥手示意众人一起坐下。“捷报的文书我已经用快马飞报京城,这一次湟州大捷非同小可,圣上必定会大加封赏。只是,湟州虽然初定,但还有诸多后续需要一一考虑,所以我在奏疏中已经写明,建议年内不可再用兵。”
“什么?”
异口同声表示出异议的正是童贯和高永年,他们一个是希望大胜之后再来一两场胜利,也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另一个则是希望能够趁势进击扫平羌人余患,听到王厚竟准备暂时休整,不禁都感到愕然。
“湟州虽然已下,但是,形势尚未完全稳定,那些新近来投附的部族首领,全都是首鼠两端的人,未必是持着真心。而青唐王子谿赊罗撒仍有大军数万,决不肯因为失了湟州而束手就擒。我军此次虽然大捷,但其实损伤不小,若是再贪功冒进,谁能担保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捷?仅仅是那无穷后患,就不是我们区区边将能够承受得起的。”
见童贯和高永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王厚又随意瞟了一眼旁边的姚平仲,见其目不斜视聚精会神,不由暗自点头。
“眼下就快要进入秋天,西北塞外一向苦寒,就算能够一战而定青唐,兴筑城池也是着实不易。若不想让诸军暴露荒野或是耗费巨资强筑城池,则我们只能缓缓将大军撤回,这岂不是儿戏?往年兴大军得城,往往一而再再而三地弃取,正是因为盲目进兵的缘故。”
王厚越说越有兴致,最后竟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湟州境内有三处要害,其一是湟州南面的瓦当,如今已经筑城扼守;其二是州西的省章,这是往来青唐的咽喉之地,地势险阻,如果不能筑城坚守,那届时一旦出兵,羌人必定趁机断我归路;其三则是位于湟州北部的南宗寨,距离西夏卓罗右厢监军司不过百里,须知党项人一向和诸羌勾结,屡屡挑起边患,如果能在那边筑城,便可以早做防备。这三处城池扼守鄯、湟腰背,掌握了这三城即可控制整个湟州一带,断其首尾之患。我朝曾经在元符年间得到湟鄯,而后却因难守而丢弃,如今岂可重蹈当年覆辙?”
听到这裏,童贯偷眼看了看姚平仲的神情,心中不禁微动,连忙笑着接口道:“王帅所言有理,只要这三城筑好了,则整个湟州便可牢牢握在我朝手中,如此那些降者便难生异心,进而可为我军所用。兼且又可握有地利,让朝廷威名散播出去,远近得知之后,前来依附者必定更多,这样就可以分化瓦解羌人。待到明年开春再度用兵,必定能够一战而下。”
此时此刻,高永年就算再迟钝也注意到了姚平仲在座的不平常,这是关系到军略的大事,别说姚平仲还没有得到正式委任,就算得到了委任,一介普通军官也根本没有资格位列其间,莫非,他和朝中某个大佬有关?想到这一点,他不由打了个寒噤,言语愈发小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