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家居然说,要把小宛送走?”
李清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赶着又问了一遍之后,她方才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她是应该恨小宛的,可是真正面对了这样一个真真切切的女子,她又不知怎的有了一丝同情,母亲的那封信送出去时,她还以为,赵家一定会将人接回去。尽管对她并不是什么美满的结局,但是,姻缘天注定,她对赵明诚也是好感居多,兴许也就会顺从着嫁了。可是现如今,赵家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却让她极为震惊。
“明诚也没有反对么?”
王氏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此时,她苦笑着摇摇头道:“信是赵相公写的,又怎么会涉及到明诚?再说,身为人子,哪里有反对父母措置的道理?我只是觉得这信上的语气似乎很有些激烈,大约是赵相公误会了那位周姑娘。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李清照依旧没有恍过神来,心裏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正在此时,鸣鹂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对着两人施礼道:“夫人,小姐,赵公子来了!”
赵明诚来了?李清照闻言面色大变,刚想说些什么,就只见赵明诚大步流星地进了厅堂,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伯母,清照,请恕我擅闯孟浪!”赵明诚深情地看了一旁的李清照一眼,见佳人神情怔忡,身形也明显消瘦了不少,心中不由一痛,然后深深施礼道:“今次我是为了小宛的事前来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王氏闻言不由疑惑了,赵挺之的信刚刚到,赵明诚便紧随而来,还说是什么负荆请罪,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索性只沉默着听赵明诚怎么说。
“当日我一时鬼迷心窍,以至于铸成了大错,虽遭父母百般提醒却始终不曾醒悟。那时在成都府遭难的时候,周姑娘是曾经救我于危难之中,可是,我在她为族人所弃之际救了她,却不该因此而动了他心,更不该将她接到了家里!”赵明诚越说脸色越激动,到最后完全失了往日激动,“我知道周姑娘已经在贵府,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求伯母给我一个机会,我对清照确实是真心真意并无半点虚假,还请伯母转告伯父,成全我和清照的姻缘!”
王氏听着听着已是觉得不对劲,赵明诚这一口一个周姑娘,无论如何都透露着生分,看他的样子,似乎以为小宛到李家是存着挑拨的心思,难不成自己那封信没写清楚?可左思右想,她都记得自己虽然言语婉转,但确实已经把缘由交待得一清二楚,那么,赵明诚这番话也是何许来由?她正纳闷着,突然瞥见外头的小宛呆呆地站在那里,顿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周姑娘三个字无疑在小宛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从认识赵明诚到现在,除了最初相遇时的那一次,赵明诚便从来都是唤她小宛,平日更是极尽温柔,可是,今天他却用那种漠然的口气称她周姑娘,甚至还说不该将她接入赵家!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明知道不该站在门口,脚下却挪动不了一步。
李清照终于霍地站了起来,口气却大见鄙薄:“赵明诚,你太令我失望了!”见赵明诚闻言神情大变,她又冷笑道,“我娘在信上已经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宛是牙行的秦妈妈路上巧遇然后带过来的,并非是她存心上门寻事,而将她留下来也是娘和我做的主!她倒是一心为了赵家着想,拼命央求着我娘把她送到别处,只要能给她一条活路就行,谁知道你们赵家上下竟然如此绝情!你爹先是一封信让我家将她送走,你又上门来说这么一通话!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人,谁知道你竟是始乱终弃!”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门外的小宛软软地倒了下去,顿时大惊失色。她也顾不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赵明诚,三两步奔上前去,试了试小宛的鼻息便高声喝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家人请来的大夫乃是为李格非看了多年宿疾的京城名医刘克勘,而此人也曾经是当年为苏轼治病的大夫之一,在杏林中名声卓着。虽然并非医官院中人,但是在诸多达官显贵看来,刘克勘的医术比起大多数医官来还要精湛几分,只是赵佶三次下诏召见,他却从不肯入医官院,自然给人一个节操高洁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