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走侧门吧!”他拉下了车帘,缓缓闭上了眼睛。
进了家门,他方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样的景况。仅仅是这一天,投进来的诗文就足足有上百,这还是门上人限制,所有士子都只能送一篇文章,否则恐怕就不止堆满一个桌子了。饶是如此,宗汉还是忍不住埋怨道:“相公你倒好,只是一声吩咐,我们却得花不知多少功夫。人已经不够了,相公你得再去调几个人,否则这么多长篇策论看下来,其他事就都用不着干了!”
“看来是我考虑得太简单了!”高俅随手翻了几个卷轴,见上头都是满满当当的骈文,顿时很有些头痛。如今在朝廷熏陶久了,他的功底自然是大有长进,但是,他还是不适应看这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在他看来,文章固然重要,但实质内容也同样是重要的一环,否则就只是浮于表面。因此,他沉吟片刻便吩咐道,“挑选的时候,除了看文字之外,元朔你也让他们看看其中的政见,哪怕是荒谬的,也先挑出来。否则到时候荐出去一个迂腐人,我脸上也不好看!”
“知道了,我的相爷!”宗汉埋头看着手上的那篇文章,头也不抬地挥挥手道,“相公你只管加派人手就行了!”
唐时的制科名目极多,制科考试的成员,可以是寒士庶人,可以是官宦,统一由皇帝亲自主持。制科考试虽有皇帝亲试,亦能得美官,但是在人们心目中,尤其是在士子或显宦心中,远远不若进士科出身荣耀。
而宋朝则不然,进士科三年一第,每次得中者足有七八百人,而每个皇帝在位时,制举往往只有一次,甚至连一次都没有,每次录取者更是寥寥。久而久之,制举的地位就远远凌驾于进士科之上。当年苏轼兄弟两人共试制举,而苏轼一举入三等,便成就了一段佳话。
而这一次的制举,根据赵佶的授意,将要录取三十人,而这已经几乎比先前大宋历代君王取中的制举总数还要多。消息传出去之后,怎能不引得士子趋之若鹜?而按照官制高低,自宰相亲王以下,每个人能够拥有的推荐名额极其有限,而一名士子必须得有两人保荐方才能够参与制举,这也变相杜绝了宰辅重臣推荐私人的弊病。所以,在别的官员都在斟酌那几个名单的时候,高俅的做法不啻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在大批士子在高府门口挤破了头的时候,赵佶也轻车简从,从后门造访了高府,这猝不及防的一遭顿时让高俅手忙脚乱。
赵佶原本就是听说了高府盛况,这才来凑一个热闹,因此等高俅行礼之后便笑道:“伯章,朕知道你向来手段高,谁知你这一次能玩出这么大名堂!”
“臣这也是听李伯纪一说,心有所动而已!”高俅知道赵佶一定不会因此怪罪,索性落落大方地道,“我已经和陈谏议等几个言官说好了,到时大家一起来看文章,专拣那些有才学的保荐,如此方才不会因人情而蒙蔽了眼睛!”
“哈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赵佶大笑着在高俅肩膀上一拍,兴致顿时大好,“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英才尽入朕指掌中?刚刚来的时候,就是朕也不敢走正门,为了你的大门被堵,不少官员也只能绕道了!”
“臣倒希望京城官员都能打开门收一收这些卷子!”高俅一边引赵佶至正厅,一边说道,“圣上可知道,每次科举,诸府县贡生接近两万,而得中的不过数百人,几乎是二十人之中方才取一人,而制举则更甚。虽说朝廷如今取士公正,却难保有所遗漏,只要臣子都怀着一点公心,荐了自己人的同时还能想到更多士子,这保荐的法子便能更公正一些,也能多给人一些机会,不是么?”
赵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高俅的两个人选,突然笑了,“你荐了一个李伯纪,又荐了一个苏子廷,然后把剩下的三个名额都放了出去,如此一来,私心公心就多全了,亏你想得周到!”
君臣两人这边厢聊得投机,那边厢的其他官员自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历来制举都是锦上添花多过于雪中送炭,毕竟,至少在才学上,那些曾经过了进士科一关的官员都胜过寻常士子不仅一筹,只要此时再推上一把,能够在制举上有所进益,他的举主也能够因此而沾光。
然而,就在不少人观望的目光中,蔡府的大门也悄无声息地打开,开始接受士子的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