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耶律余睹狠狠瞪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魏王耶律淳称天下兵马大元帅,还说自己是皇太叔,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如今外头都在传!”那亲随见主子脸色不好,哪里敢有半分隐瞒,连忙原原本本地将自己今日在大街上听到的传闻说了出来,末了才补充道,“外头还说,这宋国朝堂上的不少大臣都在纷纷进言,说是应该趁这个大好良机联金抗辽……”
“混账!”耶律余睹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再也忍不住心头那股激荡的怒气。他在辽国宗室之中颇有声名,但别人只知道他的豪爽武勇,少有人知道他同时也具备深重的心机。而此番仁和太后之所以选中他出使宋国,固然是因为他的身份,但也有很大原因是想藉着他的豪侠之风来麻痹宋室君臣。然而,无论他怎样城府深重,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再保持镇定却不可能了!
“魏王耶律淳,难道他还嫌我大辽乱得不够吗?”耶律余睹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一个拳头攥紧了放开,放开了又再度攥紧,“还是说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对抗那些女真蛮子?”
听到女真两个字,那亲随又打了个哆嗦,过了许久方才嗫嚅着报道:“启禀郡王,还有消息说,金国……不,女真蛮子的使节,也已经到了登州!”
连闻噩耗,耶律余睹顿时连发怒的兴致都没了,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那亲随退下,自己则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什么鸿鹄之志,什么挥斥方遒,全都需要以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换作当年无内忧外患的辽国,他这个使臣到哪里不是耀武扬威神采飞扬,用得着如今这么小心谨慎?
思来想去,他突然跳了起来,刚才的沮丧之色一扫而空。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唉声叹气自然于事无补,不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得尽力去试一试,否则,他哪有脸回国,又哪里对得起对自己此行寄予厚望的仁和太后?
这一日,高俅正在都堂和阮大猷对坐处理政事,一个令史便匆匆冲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高相公,阮相公,那个辽国的兰陵郡王不听劝阻,硬是要闯宫去见圣上,如今已经和东华门外的衞士冲突了起来,王帅已经匆匆赶去了……”
话还没说完,高俅便霍地站了起来。有关辽国的消息之所以会传开,其中当然有赵佶的默许和底下人的推波助澜,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耶律余睹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位高权重如耶律余睹之辈,居然也会仿效那些只知道逞一时武勇的莽夫?
但是,权衡再三,他却又缓缓坐了下来,随口敷衍了那个令史,打发其离去,然后便仿佛没事人一般地向阮大猷问道:“阮兄,你和伯通与耶律余睹打过多次交道,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唔……”阮大猷不防高俅不去处理政事而问起这个,顿时有几分踌躇,“怎么说,此人确实是典型的北地契丹贵族,言谈之中豪武之风显露无遗,我试探过不少弓马上的勾当,他均是对答如流,所谓的宗室豪俊应该不是吹的,此人应该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我不是问这个!”高俅见阮大猷会错了意,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地道,“我问的是,此人心机如何?”
“嗯?”阮大猷这回真的诧异了,连想到自己和何执中几次与其会面的情景,他的心中陡起疑惑,“伯章你的意思是说,这耶律余睹其实是表面豪爽,其实是心思细腻之人?”
“那是自然!”高俅冷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辽国两位太后执政,虽然还得用人唯亲,但是,上京留守是何等重要的位子,岂会轻易许人?耶律余睹虽然是仁和太后的妹夫,但仁和太后还同样有一个带兵的姐夫,何必一定要用更年轻的他?再者,如今出使大宋是何等重要的事,那两位太后会放心派一个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