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蔡攸得赐府邸,蔡京心中着实五味杂陈。不过,于情于理,已经三十出头的蔡攸确实到了自立门户的年纪,况且这又是天子对于蔡氏一族的加恩,他自然不好在面上露出什么异色。只是,和妻子吕氏的满心欢喜相比,他自然表现得有些淡淡的,孰料放在儿子蔡攸眼中就是另一番滋味。
在心机方面,蔡攸深得乃父三味,此时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担心什么。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现如今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自然不必再躲在父亲的羽翼下过活。至于老二老三老四,还不放在他蔡攸的眼中。
所以,面对前来道贺的三个弟弟,他当面笑吟吟的,背后却换了另一幅脸色,甚至警告妻子宋氏将来少和妯娌往来,以免惹出什么麻烦。另一边,赵佶钦赐的府邸极其奢华,虽然略逊于蔡府,但比起寻常大臣府邸来却要壮大十分,看在他眼中自然成了大用的标志。
由于赵佶是一揽子的赏赐,包括家具仆役一概附赠,因此旨意下过之后第十日,蔡攸便急匆匆地搬进了新府。乔迁的那一日自然是热闹万分,或是看着蔡京的脸面,或是攀附蔡攸的宠信,总而言之新府这一条巷子都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好一派喧哗景象,宾客盈门自不必说。蔡攸则特意穿上了一身紫色公服,又佩戴了天子赏赐的金带,一时间,殷羡的目光四处飘荡,恭维的语句不绝于耳。
这一晚蔡京并没有出面,一来这是小辈的乔迁,他一个作父亲的出面不合适,二来则是他心中仍有些疙瘩,因此便由三个儿子出面。至于何执中阮大猷郑居中等政事堂要员,也只是派了子侄辈前来道贺。蔡攸如今虽然风头正劲,但毕竟是小一辈的官员,这些宰臣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自然犯不着前来巴结蔡攸。
饶是如此,这一日的风光还是看在无数人眼中。有人感慨蔡家一门出了三个高官,有人则认为盛极必衰,至于百姓则在潘楼街巷口指指点点,有说好话的,也有暗地骂娘的。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此事已成定局。
此后不过三日,赵佶和政事堂诸宰臣合议之后,正式下旨置宣和殿学士。正当朝臣们为这个新出现的学士之位而摩拳擦掌时,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接踵而来。
拜蔡攸为宣和殿学士!
蔡攸不过是大臣之子,身上的进士出身还是天子恩赏的,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级拔擢,如今既然还要拜宣和殿学士!对于大多数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这不啻是莫大的笑话,不过他们人微言轻,兼且一群朝廷大员都保持了沉默,此事在一片议论中就这么定了。
郑居中当日本想反对,却得了阮大猷暗示,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此事成为定局。然而,他在心中却不忿至极,在公事之余,未免又跑到大相国寺向智光诉苦。
“蔡攸身上有什么功劳,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罢了,居然也能做学士!”郑居中自忖乃是进士出身,因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分外有底气,继而又愤愤骂了一句不学无术。他毕竟属于骤贵之人,不似那些同僚能够做到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当着智光这位老友的面更是原形毕露。“你倒是说说,圣上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智光人虽在方外,心却在庙堂之上,因此甫一听到蔡攸拜宣和殿大学士的时候,心中便算计了开来,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头绪。然而,不少事情只能自己领会,若是说穿了反而没意思,当下他斟酌了片刻,便笑着说出了一番话。
“郑相公是当局者迷,你细细想想就应当明白了。圣上虽然用着蔡相公和高相公,但是更信任谁一些?为什么屡次挽留高相公不果,圣上不顺势准了高相公的辞呈?既然想留住高相公,为什么不将先前的事抹平了?为什么明知蔡相公确实有擅权之嫌,却未曾作一丁点表示?最后就是,蔡攸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臣子弟,身上根本没有多少拿得出来的政绩功勋,为什么将其骤然置之于高位?”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郑居中眉头紧锁,他虽然资历浅经验少,但毕竟不是笨蛋,此时一点一点把智光的话嚼碎了品评,顿时心有所悟。再想到高俅虽然递了辞呈,却在外头优哉游哉过着逍遥日子,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师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