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蔡学士宅并不安静,事实上,由于蔡攸如今日渐位高权重,每日的宾客都是络绎不绝,哪怕是夜里也同样有人登门。而年纪轻轻就成为高官,蔡攸自然也不会低调,对于朝中官员的来访,他几乎是来者不拒,只要是肯趋附他的,他即不在乎对方的出身来历,也不在乎对方以往是否和他老爹做过对。
因为他非常明白一点,那就是他已经和自己的父亲蔡京对立了,倘若不能在手心裏攥上一把朝廷官员,那么,他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在宦途中浸淫了几十年的蔡京。
正因为如此,美酒笙歌绝色美人,蔡学士宅中一点都不少,更为难得的是,每逢夜宴,蔡攸必定会让两个最最美貌的侍妾出来陪酒作乐,而哪怕周围的人对她们俩露出再色迷迷的神情,他也是但笑不语。久而久之,甚至有胆大的人对两女动手动脚,似王黼这样的更是每每言笑无忌。
眼看庭前管乐齐作美女作天魔之舞,蔡攸的脸上充满了得意,眯缝的眼睛中尽显得意。仅仅几个月,他的声势就一下子达到了顶点,而如今父亲致仕,更直接导致不少人转投他的麾下,现如今他的信心已经空前高涨了起来,颇有几分舍我其谁的态势。
“学士。”
蔡攸转头过去,见是王黼,便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挪开了一点位子,而王黼则顺势在蔡攸身边坐下,甚至还肆无忌惮地在旁边那个美貌侍妾的大腿上摸了一把。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在少数,但全都知机地别开了头。蔡攸府中不单单是这两个美貌侍妾,就连一干使女也全都是胆大得很,这种情形已经出现得多了。
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几个舞伎的曼妙舞姿,蔡攸便随口问道:“听说你派人在坊间搜集那些秘戏图,怎么,你准备仿效前人杨素公在府上搜集百美么?”
王黼顿时脸色一呆,随即又恢复了满脸笑容:“学士说笑了,我不过是寻常人,哪里敢有这么大的想头?这不过是我儿时的一点爱好而已,当初上有父母管束,还有老师时时刻刻看着,不敢太过恣意。如今托学士的福得以拔擢,若是还学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岂不是太没了趣味?不瞒学士说,我最近可是看到了一个绝妙的人儿……”
听到这裏,蔡攸便立刻打断了他的炫耀:“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喜欢寻花问柳,但也得注意些,别让朝中的御史抓到了把柄!”
见蔡攸似有些不耐烦,目光又重新投注到了歌舞上,王黼顿时松了一口气,怦怦直跳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暗道一声好险。他原本就知道蔡攸不是那种只会玩明面上手段的人,却万万没有想到蔡攸会连这些也廖若指掌。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只怕自己今后的行动就要加倍小心了。荣华富贵虽然重要,但是,在这种时候舍弃一棵大树,那可绝对不是智者所为。他已经得罪了蔡京和何执中,而后者眼下仍然在位,倘若这个时候蔡攸再对他产生恶感或怀疑,那么就很难挽回。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今次的话题,立刻向蔡攸身边又挪了挪:“学士,赵元镇去代州也已经有些时候了,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么?”
这句话登时击中了蔡攸的心病,代州之事是他现如今最大的软肋,亦是流露在外边的最大把柄。虽然郑居中那边的清查已经最后有了结果,赵佶也已经认可,但是,这并不代表此事就已经结束了。要是真结束了,赵鼎还去代州干吗?
尽管有自信代州并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是,赵鼎这一去就是将近两个月,他仍旧免不了心中嘀咕。此时此刻,他又想到了当初刚刚得知此事时的心惊肉跳,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由紧紧捏了起来,脸上却微笑道:“赵元镇是高伯章的侄女婿,说不定是想玩点花样出来,只不过,若是明目张胆地构陷大臣,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王黼天生最善于察言观色,尽管蔡攸神色未变,但那种蕴含凶光的眼神还是让他品出了一点苗头,心中愈发深信不疑。他和蔡攸的来往比刘正夫蔡薿等人都要晚,之所以越过两人成为蔡攸最贴心的狗头军师,就是因为他比两人更熟悉蔡攸的心理。
什么廉耻礼义,什么忠君爱国,全都是屁话?他知道的只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倘若他能够处于庙堂的最高点,那么,他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现如今,为了往上爬,要他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