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过是俗人之见!”
慕容骅不屑道:“凭李太白的功力和地位,有必要弄虚作假吗?天机二十五已经通过观察龙脉走向,有所收获,相信不日便能找到入口!我之所以告诉你叔侄二人,也是替天机二十五传话:让你们家老头子别再藏着掖着了!如此盛事,他不准备出手吗?麒麟一死,哪怕只得几滴精血也是大好事,再不济也能疗伤治病,增进功力,甚至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如果有心,就与我们齐心协力,斩杀神兽,夺得【大道碑】,以求长生之法!”
长生!
这两个字实在太有诱惑力!
尤其对年老的人来说,眼睁睁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是一种折磨。
人世美好,享之不尽,越是大权在握,越是武功卓绝,越不想就此长埋黄土,让一生的苦修随之消散……
“还有,别忘了……”
慕容骅似笑非笑看向两人,暗中传音道:“带上【虎符】。天姥山有的是龙脉,就别惦记别的了……”
季文峰全身一震!
季少钦大惊失色!
他他他!
他居然知道【虎符】的存在,那……
“季家的底细我早就知道!”
慕容骅冷笑一声:“不用怕!我没心思掺合你们家的事,只是提醒你们,合则两利,斗则俱伤!为了几条龙脉对观稼山出手,你们得罪的不只是袁家,也别以为那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这个天下大得很,不是只有你们‘季’家是聪明人,懂吗?”
“……”
季文峰叔侄脸色煞白。
“少钦?”
慕容清看着两人,奇怪道:“你们这是……”
慕容骅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季文峰小心看他一眼,尴尬一笑,赶紧道:“慕容老先生的话太过震撼,一时失态,请嫂夫人见谅……事关重大,我即刻传信家族,想必父亲大人不会拒绝!”
慕容骅冷笑一声:“如此便好。”
有点古怪。
袁伊人狐疑地在季少钦身上扫来扫去,怀疑他有什么隐瞒……
季少钦避开她的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尴尬,心中愈发戒备,季家隐姓埋名千百年,慕容骅居然有本事查到根源……是他自己查到,还是天机二十五……
袁明远道:“岳父,能否允我前去?【游仙钱】不夺回,我心难安!”
仔细想想,宋成蹊夺钱的目的不难猜测,他想在这么多法象的眼皮底下虎口夺食,也绝非易事!
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容易夺回【游仙钱】的时候!
袁明远很想一同前往。
“不。”
慕容骅认真道:“此去前途不定,你不可冒险,清儿和伊人还要仰仗你!你并非好战嗜杀之人,去了只会平添危险,老实待在家里,【游仙钱】的事交给我和清儿兄长!袁家就剩你一个独苗,我和柏儿若有不测,慕容家就靠你了……”
言语之间,竟有托孤之意!
众人都吃了一惊,随即才意识过来……这可是屠神兽啊!
古籍中有明确记载,商纣王举国之力方才屠龙——虽然那个时候的国土面积不大,人口不多,法象数量可能有限,但那个时候也并非武学末世!
此去生死难料,可能杀麒麟,也可能被麒麟所杀……
不用你冒险,事成之后,有慕容家一份,就有你袁家一份……
一念及此,袁明远感动莫名,当即一撩袍袖,跪在慕容骅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慕容骅老怀大慰,赶紧扶起他:“快起来,一家人何必如此作态。距离八月初一只剩不到十天,我们也该出发了……记住,不要妄动,老实待在家里,倘若有万一,我相信你会厚待慕容家,这就够了。”
“岳父……”
“爹……”
两夫妻的眼眶都红了。
袁伊人上前抱住了慕容骅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季文峰叔侄也有些明白了。
这并不是必胜的战斗!
可能是分一杯羹,也可能只是添一具尸体……可能一步登天,更可能坠入深渊!
经此一役,江湖势力很大可能重新洗牌,这个时候内斗、互相算计,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就算只为了利益,也不该在此时此刻,对“结盟”对象出手,更何况,两家还是亲家,昔日有深交。
季文峰叔侄有点尴尬,慕容骅虽然没有多说,但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无情无义,骂他们蠢了。
无情无义,季家可以坦然接受,他们本来就是,但绝不接受“蠢”这个评价!
这是侮辱!
叔侄俩对视一眼,收起了那点小心思,目光中多了几分真诚。
……
同样的“托孤”之举,也发生在武当山。
武当。
玉柱峰顶,太和宫。
此殿宇经历朝历代不断修缮,气势宏伟非凡。前水后山,俨然有如镇守山脉上的一座雄奇城池。
殿宇之内正中处,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铜铸鎏金真武大帝神像。
那真武神身着布衲草履,披发仗剑,足踏在龟蛇一体的神兽背上,俨然乃上古敕镇北方的勇悍战神。
此像脸容,正是按武当派祖师張三丰的相貌铸刻。
在真武神像跟前,武当山正副掌门正在恭恭敬敬参拜真武大帝。
此二人一身黑色道袍,背负太极图,颌下蓄须,长相清隽素雅,仙风道骨,看不出实际年龄。
头一人头戴莲花冠,腰间斜挎神兵【真武】,乃武当掌教、以一人之力推着武当与少林齐名的绝世高手,大名鼎鼎的李玄宗。
另一人落后半个身位,相貌相较前者更增勇悍之气,眉心有一个赤色的火焰印记。
这是《离火神罡》大成后自然形成的印记,标志着体内真力已全数转化为南明离火之气,攻坚击锐,无坚不摧!
他即是副掌门,金蟾子,王道宗。
“想好了?”
李玄宗话语温醇,说话时并未回头,眼望真武神像,怀念着师尊張三丰。
“是。”
王道宗恭敬低头。
“唉……”
李玄宗叹息一声,苦笑说道:“一个个的都不听话啊,重楼如此,你也如此。”
“有负师兄重望,道宗惭愧。”
王道宗头低的更低了。
“罢了。”
李玄宗回身扶起了他:“大道理你都知道,我也不多言了,从你改修《离火神罡》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啊,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道宗身在道门,却一身杀气,用他的话说,他知道自己成不了仙,得不了道,只愿以此身修杀道,做武当护道之人!
相比少林,武当能挑大梁的太少了,所有重担全压在师兄身上。
王道宗希望【大道碑】能助他更进一步,以帮助师兄分担压力,振兴宗门;也希望麒麟洞中有天材地宝,能让师弟们及三代弟子快速成长。
他不想杀麒麟。
但如果有必要,也不介意下手!
天机二十五就是看重这点,才发信邀请。
“既然你已决定,那就去吧。”
李玄宗心中叹息。
《无上太极经》最重开悟,讲究厚积薄发,可是很少有人能耐得住寂寞……师弟本来资质不下自己,可惜,还是离了这条道……
重楼也是。
一个修炼了师尊六十岁所创《离火神罡》,一个修炼了百岁所创《天蚕神功》,却对师尊一身武功集大成的《无上太极经》弃如敝履……
时也,命也。
“可有一条。”
李玄宗收回思绪,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答应我,活着回来!”
“是!”
王道宗大声应是,一揖到底。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太和宫。
李玄宗默默目送他远去。
“二师叔。”
王道宗刚出殿门,耳边传来一声呼喊。
武当三代首徒,李重楼。
从华山回到武当修养了两天,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脸上也没留下划痕。
此时全副武装等在殿门前,显然是得到消息,想要跟着。
“你老实在山上待着。”
王道宗脚步不停,往山下走,说话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此行吉凶不定,你不能去!”
话落,天空飞下一只巨大黄鹤。
王道宗施展《梯云纵》,飞身跃起,落到黄鹤之上。
“唳!”
黄鹤展翅,高鸣于九霄。
一人一鹤下江南!
李重楼看着他越来越远,消失在天边,脑中不自觉闪过当日曹谨行只身独剑斩破法象的一幕……
那一剑惊天动地!
差距太大太大了……
李重楼一咬牙,已打定主意,转身对着太和殿躬身一礼,然后召下自己那头千年白鹤,紧随其后。
良久。
太和宫中传出一声叹息。
李玄宗眼望真武大帝,微微摇头,刷地拔剑,开始演练《无上太极剑》。
那剑招虽慢,却剑气磅礴,仿佛一道道涟漪,又似浩瀚江河淹没大殿,肆虐于玉柱峰顶。
如渊如狱,波澜壮阔!
只可惜,如此剑道巅峰绝艺,却无人观摩,亦无人参详……
“师尊。”
“玄宗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