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日渐转暖,鸭卵青的厚重床幔被顾见骊换成了浅浅的藕色,杏色浅线绣着大捧的莲。床幔晃动合拢,莲影叠叠。
睡罗汉床就睡罗汉床。
顾见骊嘟了一下樱唇,抱紧被子转身往罗汉床走去,仔细铺拢。
她刚嫁过来时,就是睡这张罗汉床,自在得很。甚至庆幸屋内有这张罗汉床。也曾因为姬无镜醒来,她不能再独睡罗汉床而沮丧过。
日后夜夜独睡罗汉床才好呢,省的被当成枕头抱着,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顾见骊检查了一下桌子上摆放的明日要穿的衣物和佩戴的首饰,才熄了灯躺下。
寂静的夜里,顾见骊望着罗汉床靠背上雕的市井图,微微出神。木头上雕刻的赶集小人儿似乎动了起来,成了浴室内的画面。
顾见骊猛地回过神来,逼自己不再乱想。她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目光一扫,才看见自己折断的指甲。右手无名指的指甲是什么时候折断的,她竟不知道。
她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都剪得短短的,只将无名指和小手指的指甲留长一些。
指甲折断了再留长便是,只是可惜了指甲盖上上深下浅的漂亮颜色。如今折断的那一块刚巧是原本涂着粉色的指甲。
顾见骊摊开十指,不开心了。
她喜欢双手指甲长度对称,如今右手无名指的指甲折断,就得把左手的无名指指甲也剪短。
她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罗汉床,摸黑在抽屉里翻出剪子来。
点了蜡烛,就着光,她右手拿着剪子先将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咔嚓一声剪去了,才换左手握剪。
她左手握着剪子比量了两下,也没剪下去。总觉得剪子握在左手里变得笨拙了好些,不太敢下剪。
她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想喊季夏进来帮忙,又觉得这个时候季夏应该已经躺下了,不想麻烦她。
床幔忽然被猛地拉开,姬无镜冷着脸坐在床上看他,冷声问:“大半夜咔嚓什么?耗子吗?”
顾见骊望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剪子,软声说:“醒了好。帮我一下,好不好?”
她站起来,疾步跑到床边,将剪子和右手递到姬无镜眼前,弯着眼睛笑:“帮帮我吧。”
“顾见骊,你是不是很想被我活活掐死?”姬无镜口气阴森。
“哦。先帮我剪了再说啦,要不然睡着了划到身上会痛的。”顾见骊去掰姬无镜的手,把剪子塞到他右手里。
姬无镜咬牙,怀念起那个眼睛湿湿见了他就怕的小囡囡。
他嗤笑了一声,捏着顾见骊的手指,将张开的剪子搭在她的无名指关节,用剪子上薄薄的刃轻轻地磨她细白的手指头,慢悠悠地问:“嘎嘣一声把手指头剪了可好?”
他撩起眼皮闲闲去看顾见骊,顾见骊望着他,认真说:“不要闹了,要早些睡明日气色才会好呀。”
姬无镜无声盯着她这张脸很久,才默不作声地去给她剪指甲。
“好啦!”顾见骊想要收回手,姬无镜却没放。
又是“咔嚓”一声,姬无镜将顾见骊小手指指甲也剪去了。
顾见骊懵了,质问:“你干嘛呀?”
姬无镜拉过她的左手,又是“咔嚓”一声,把她左手小手指的指甲也剪去,说:“刮蛋。”
“瓜蛋?”顾见骊懵懂无知,“那是什么蛋?可好吃?”
姬无镜放下剪子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望着顾见骊干净的眼睛,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指腹轻轻抹过她软嫩的唇,他说:“好吃啊。下次请你吃个够吃个饱。”
“好!”顾见骊垂下眼,去看自己的指甲。
姬无镜看向她,语气古怪:“请一次哪够啊,日日请你吃才像话。”
顾见骊没怎么听,她弯起的眼睛很快耷拉下来,将十指重新递到姬无镜眼前,说:“没对齐!”
两手无名指指甲的长度的确不同。
姬无镜没好气地问:“是不是还要我拿磨石给你磨光滑啊?”
“我可以自己磨的。”
姬无镜舔唇,有一句话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默不作声重新给她修剪了指甲,仔仔细细。
他看着顾见骊一副欢喜的重新躺回罗汉床,心情有些复杂。
顾见骊很快就睡着了。
寂静的夜里,藕色的床幔被掀开,姬无镜悄无声息地走到罗汉床前,他弯下腰,凑近顾见骊的脸。顾见骊檀口微张,乖巧酣眠。姬无镜弯着腰凝视了她很久很久,许久之后,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软软的脸颊和微微蜷曲的眼睫,却又在指腹将要碰到时停下动作,慢慢收回了手。
第二天一早,顾见骊早早醒来,梳洗过后,坐在铜镜前描了妆,眉心贴上罗扇花钿。
姬无镜掀开床幔时,看见顾见骊正在换衣服。寝衣被她脱下来,身上只有一条茶白的抹胸,绣着云纹和栀子。
“顾见骊!”姬无镜眼神阴翳,“能不能去西间换衣服?你的体面你的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