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低下头,摁着姬星漏的小脑袋,将坐在木板车上的他摁进姬无镜的怀里。她严肃地说:“趴在你爹怀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抬头,不许睁开眼睛。”
顾见骊从木板车上拽出一把镰刀。
“小娘子这是做什么?哈哈哈哈,拿着把镰刀还能把我们砍了不成?还知道连夜逃走也是个有点脑子的,怎么就忽然犯了蠢。”
其他几个人也哄笑。
“小娘子,听你口音是京城的人。咱们也算是老乡。收起你的刀,老老实实从了爷儿们几个,把爷儿们几个伺候好了,咱们也对你温柔些。咱们也不想闹出人命来。”
“就是。长得天仙似的,看得就想流口水。啧,别打打杀杀的,也不怕吓着你的孩子?你儿子也才几岁,你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前头吧?啧啧,实不相瞒,当年逃亡时没了粮食,把小孩子架在火上烤,人肉又抵饱,又美味啊……”
这是道理也被他们说了,哄骗之行径也做了,眼下又开始赤裸裸地威胁。
姬星漏将脸紧紧埋在姬无镜的胸口,他紧紧攥着小拳头,愤恨仇恨得胸口起伏,眼睛却是湿了。
顾见骊当然明白力量悬殊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还是几个人。可是她得拖延。她不是在拖延着等姬无镜醒来的时辰,而是在等长风追上来。
于是,顾见骊装出迟疑的表情来,怀疑又委屈地望着他们。瞧着竟像是被说动了。
“你、你们当真不会要我们的命?更不会杀了我男人和孩子?”顾见骊颤声地问。
几个汉子瞧着她迟疑的表情,又听她这么问,顿时一乐。
他们可不是为了图一时爽乐,而是打算将顾见骊和芫顺留下来给他们村子里的男人们生孩子的,能不用强,说服她们自然是极好的。
“当然。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话自然算数,更不会骗你个女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咱们几个不仅不会要了你们性命,还会帮你男人找药治病。”
“真的?”顾见骊颤声问。她的样子委屈又难过,脆弱得惹人怜惜。几个男人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开始痒痒起来,更有甚者,垂涎地咽了口唾沫。他们这些人,身边的女人能是什么样子的粗鲁妇人?当然不能跟眼前的顾见骊相比。
不由自主地,几个汉子朝前走去。
顾见骊心中冷静,面上却是一副央求的样子:“几位爷行行好,这雪山夜里的……真的冷得很,孩子还在一旁。我们跟你们回村子去成不成?”
“小娘子,爷儿们几个心善留你男人和孩子的性命。你倒是也体贴一些咱们的急迫心情。你放心,棉袄都给你,别怕冷……”
一张张不怀好意的脸,宛如伥魔。
顾见骊心中一沉,知道这些人不仅打算将她们拐回去,更是铁了心要在这里作恶。
芫顺从最初的恐惧中已经回过神来,她猜出来顾见骊是在拖延时间,在顾见骊与那些人言语周旋时,她在心里默默盼着长风快些追来,快些追来!
眼看着这些狼心歹人逐渐靠近,芫顺双股打颤,几乎不能站稳身子。她向后退了一步,靠着身后的平板车支撑着。
怎么办,怎么办?
芫顺侧过脸看向顾见骊,忽然之间有了决断,她狠了很心,朝前迈出两步,望着逐渐走近的歹人,笑着大声说:“我家夫人身娇体弱,这样的地方太草率了。我来陪陪几位爷儿,给几位爷先解解闷如何?”
“芫顺!”顾见骊惊愕地侧过脸看向她。
芫顺推开顾见骊握在她小臂的手,又朝前迈出两步来。
“嘿,倒是个忠心的狗。不过爷儿们几个这么多人,就算两三个一起上,还得闲几个蹲在一旁干眼馋。所以你们也不用争先恐后,都有份。嘿嘿嘿……”
芫顺本就是鼓足了勇气,听得这话,晓得自己连最后保护夫人都没能做到,顿时崩溃痛哭,泣不成声。
顾见骊收起脸上所有装出来的畏惧和委屈,眉目冷肃地看着这些歹人逐渐靠近。
“别哭了。”顾见骊将手中的镰刀塞进芫顺的手中。
她正视着逐渐靠近的歹人,手在身后的木板车上摸索另外一把镰刀。她的手刚刚握住刀柄,手背上忽然一阵微凉的触觉。
她以为是姬星漏,下意识地轻斥:“星漏听话!”
然而,那些朝这边走近的歹人却在同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也都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顾见骊怔了怔。
下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颗冰寒的心忽然怦怦跳动起来,似要破冰而出。她动作僵硬地慢慢转过头去,满眼不可思议。
姬无镜冰凉的手握住顾见骊的手腕,支撑着慢慢坐了起来。他本是耷拉着头,当他坐起来后,动作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恐怖的脸。
他苍白的脸上沁出细密的黑色血液,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线遍布整张脸。漆色的眸子深若黑渊,眼白却是一片赤色。血丝蔓延,凝出黑血,从眼角滑落,擦过他左眼眼尾下的泪痣。
他望着呆怔的七八个村民,忽然扯起一侧唇角,神色怪异地笑了。
状若真正从无疆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无镜……”顾见骊双唇微动,轻轻地低唤。
七八个村民中,那个操着一口京腔的汉子忽然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是姬昭!玄镜门的姬昭!”他惊恐地大喊了一声,转身就跑。
其余几个人愣在那里,尚且还未反应过来。
姬无镜握住顾见骊手腕,动作缓慢地手腕翻转。紧接着,顾见骊手里的那柄镰刀忽然寸寸断裂,零碎的刀刃碎片凭空而起,化为追命的利刃,刺进七八个村民的身体中。额头,咽喉,心脏,还有转身的那个人的后脑。
姬无镜冷眼看着他们,双唇阖动,无声地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