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也记起了自己来这裏的初衷：“我的条件是，确保冥河畅通，不允许其他神祇肆意掠夺，当然。对死神来说这是基本职责。其次是约束巨人王的行动，让它滚出活人的世界，第三……”

他转头看了看远处那条绰约可见的亡灵长河，赤红亡灵们正在休息。赤红神力是跟死亡之力冲突的，虽然可以靠神力网络的循环生生不息，但依旧会损耗残魂。

他沉声说：“必须给我的这些亡灵开辟一处容身之地，其他亡灵君主不能惊扰。”

亡灵君主们也纷纷提了条件，要么是不能算旧账，要么是算某桩旧账，就连暗月也提了开辟一处冥土给她做国度的要求。

包括李奇在内，七个亡灵君主一番讨论，拟定出一份协议。即便精简之后，依旧有接近万字。

最多疑的僵尸王说：“我们缔结冥河誓约吧。”

这样行吗？

李奇很怀疑，如果野人王真的成了死神，它就掌管了冥河，指着冥河发的誓还会有效？

“死神也只是冥河的管理者，并不是冥河之主”，暗月低声给他解释：“当然它会借职务之便钻一些孔子，但仍然也要付出很大代价。那样的代价不比履行誓约的付出少。”

骑士王说：“更重要的是，我们七位亡灵君主的意志在这份誓约上凝结为一体，有了这份誓约，死神的神侍才会开启通往神座的道路。”

这么说李奇就明白了，现在聚在死神冰川下的九王大军，七个达成了一致，应该代表了亡者之之域里的大半亡者意志，死神的神侍不会阻拦持有这份誓约的亡灵君主。

野人王嗷嗷叫道：“真是麻烦，可以开始了吗？”

骑士王正要说话，忽然一震。

远处有如背景般的战斗景象也骤然变化，巨大的骑士猛然发力逼退了火焰龙，自己也后退了一截，摆出警戒的姿势。

其他亡灵君主，由强到弱，也纷纷有了反应。以冰川为中心，天幕光影闪烁，空间震荡不止。

等李奇和暗月有所感觉时，一只亡骨法师，也就是巫妖躯体已经飘到了眼前。

暗月低呼：“苍白之主！？”

李奇心神剧震，难怪包括骑士王在内的所有亡灵君主都吓得不轻，竟然是这家伙！

骑士王冷冷的问：“巫妖，你为何而来？”

巫妖眼眶中的魂火直视李奇，用空寂干涩的声音说：“如果我说，只要谁干掉了这个活人……我是说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我就支持谁当死神，你们谁愿意干？”

“有我的支持，不必担心通不过神座的考验”，巫妖转向野人王：“你愿意吗？”

亡灵君主操作的“互动界面”都呆立着，看似没有反应，可从眼眶那翻滚的魂火来看，显然在极力思索。

骑士王打破了沉默：“真是笑话，连你苍白之主都不敢亲自出手，还要我们动手，当我们的脑子已经僵得跟你一样转不动了吗？”

李奇后背正冒起一层白毛汗，闻言松了口气。这话真没错，苍白之主现在显然是色厉内荏的状态。被小红帽连续干掉两个分身，它可没胆子再跟自己斗，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个诱饵呢。

骑士王这么一说，其他亡灵君主也都醒悟，纷纷摇头。

苍白之主叹道：“那好吧，我愿意以巫妖国度之主的身份加入这份誓约，如果新的死神就位，我就还回之前拿走的至高死亡之力，死神也得保证不追究我过往的行为。”

哟，原来是奔着这个来的。

骑士王点头：“明智的选择。”

的确是明智的选择，苍白之主跟喀鲁扎有夙仇，等喀鲁扎抢到死神之位，祂可没好日子过。

之前祂无力掌控亡者之域的局面，现在有李奇搅局，把这些亡灵君主聚在一起开民主协商会，祂趁机加入，避免被新的死神清算，这是最有利于祂的局面。

苍白之主虽然是神祇，但祂在亡者之域里又统治着巫妖国度，也有亡灵君主的身份。有祂加入，这份誓约的分量就更足了。

李奇想想，让小红帽跟苍白之主的仇怨就这么终结也挺不错的，就没说话。

远处骑士王与火焰龙的战斗继续，这裏骑士王说：“那么，开始吧”。

地上的骨骸化作片片粉末，凝结成石板模样的东西，一行行字迹在石板上显现，正是刚才议定好的内容。

确认内容无误，骑士王率先发誓：“以亡者之域骑士国度之主的名义，我指着冥河发誓，如有欺瞒和违背，灵魂将消解于冥河。”

随着死亡骑士手掌按下，一个巨大虚影在死亡骑士后方显现，那竟然是个金发的英俊男子，一脸玩世不恭的笑着。

李奇暗暗嘀咕，真遗憾，还以为是个女的呢。

缔结冥河誓约不可能再藏头缩尾，这是在显现每个亡灵君主的真实面目，而且是灵魂深处的本貌。这意味着跟尤赞一样，是活人时候的面目。

野人王是个粗蛮的大汉，地包天的相貌，让人怀疑他还有兽人血统。

僵尸王倒令人讶异，是个很漂亮的贵族女性，怪不得总是遮遮掩掩，鬼鬼祟祟。

缝合王是个半精灵法师，那阴郁的气质，一看就是个死灵法师，这倒不太让人意外。

幽灵王果然也是女性，面目硬朗，有点像蔻塔，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幽灵的。

苍白之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其实以祂的力量，即便指着冥河发誓，也可以遮掩面目，但祂并没这么做。要么是展示诚意，要么是那张脸没什么秘密。

暗月没什么新奇发现，她和李奇都是本体。

轮到李奇，手虚虚按在石板上，念诵誓言的时候，浅绿光芒也在石板上流转。等到誓言念完，手印就会留在石板上。

亡灵君主们发出了诧异的咦声，让李奇停了下来。

“终亡之主为你真是不遗余力，连难得的圣女都牺牲了”，暗月挥手展开光幕，展示了李奇发誓的景象，他背后的虚影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少女。

阿丽珊……

野人王嗷嗷叫道：“这怎么算啊？”

“他是活人，亡灵君主的资格是冥河巡礼给的”，苍白之主说：“誓言会应验在冥河巡礼上，再由冥河巡礼延伸到他，可以视为是他本人。”

骑士王点头：“我同意。”

苍白之主和骑士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亡灵君主再没意见，李奇继续发誓。

誓言念完，眼见浅绿手印要印在石板上，没想到又出了状况，手印光芒闪烁，始终印不下去。

“看来你的亡灵并不认可你的誓言”，骑士王又贫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亡灵君主被自己的亡灵反对，真是太神奇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奇没理他，他已经感应到了。

神力网络里，奥图、敏丝，还有所有赤红亡灵，都在呼喊着：“战斗——！”

李奇闪到山谷上方，果然，原本黯淡的光河重新明亮起来，呼应着网络里的喊声，极有节奏的闪烁。

不像其他亡灵君主对一般亡灵的绝对控制，赤红亡灵都是有自己意志的，他们不认同李奇跟其他亡灵缔结的这份“妥协合约”。

“奥图……敏丝……大家……”

李奇的心声在网络中急速传递，他呼喊道：“让冥河畅通，让凡人获得永恒解脱，这就是我们战斗的意义！眼前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等打退了黑龙王，有了新的死神，我们就获得了胜利，我们不再需要战斗了！”

“感谢你们的付出，感谢你们的牺牲！我，还有每个赤红革命者，都会记得你们！让你们继续战斗下去，继续被死亡之气奴役，对你们来说是不公平的！你们可以休息了！”

“等这一战结束后，我希望你们能进入冥河，彻底解脱。但我也知道，你们里的很多人还不愿彻底消散，还想以亡者的身份继续呆在这裏。亡者之域将开辟一片冥土容留你们，你们可以在那里安息！”

赤红亡灵的呼喊在网络里依旧澎湃：“战斗、战斗、战斗……”

山谷外，奥图挥手向方阵呼喊，敏丝爬到了他的肩上，眼眶中的魂火射出缕缕光丝，扫过一个个方阵。

神力网络里的呼喊渐渐减弱，李奇在山谷上方向赤红亡灵们深深鞠躬：“总之，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奋战，感谢你们的牺牲！”

呼喊终于停了，光河重归平静。

按在誓约上的浅绿手印光亮绽放，深深刻下，骑士王对闪回来的李奇说：“果然很神奇，亡灵君主还要对自己的亡灵鞠躬道谢。”

其他亡灵君主发出各种死人笑声，李奇冷冷的道：“这就是我能在这裏，能让你们缔结誓约的原因。”

笑容骤止，连骑士王都尴尬的咳了两声。

誓约分做几份，每人都得了一份。

野人王不耐烦的用熊掌扯过誓约：“可以了吧？”

僵尸熊急速奔出山谷，没过一会，大地颤抖，一个数十米高的大汉，裹着浓浓的烟气自山谷外走过。

大汉朝山谷里瞥了一眼，幽绿眼瞳如两颗巨大星辰，它发出轰隆笑声：“等会你们可得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新模样。”

这是野人王的本体，虽然没到半神，却是九级传奇巅峰。李奇曾经硬扛过它一击，结果不仅自己身负重伤，连赤红网络都差点被打碎了。

目送它步入冰川，死神的神侍让开一条通道，李奇和其他亡灵君主都松了口大气。

野人王的身影消失在冰山下，没过多久，冰山顶端就传来一股震动。

暗月惊呼：“它坐上去了！”

李奇抬头仰望，其他亡灵君主都顾不得操纵傀儡，而是用本体或者投影直接关注山顶。

再一股震动传来，似乎顶着天幕的山巅之上，幽绿光芒闪烁不定，整个亡者之域都在跟着震动。

黑龙王和骑士王的战斗也停止了，跟麾下的亡灵大军一同，呆呆看着冰山之巅。

那一刻，李奇觉得野人王应该是成功了。

下一刻，再一股剧烈震动，山巅如礼花般光芒四射，将什么东西如雨点般的喷洒下来。

看着像是碎裂骨肉的东西淅淅沥沥落下，感受着手里的冥河誓约骤然轻了少许，李奇心头冰凉。

暗月在旁边嘀咕道：“它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