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之中无数点细小焰芒跃动,每一点都变幻着影像,那是无数亡者死前的记忆,贯通了天地的淡红神光尽头,是一张只有奈罗……不,严格说是罗兰才看得清楚的脸。
“你也终于走出了这一步吗?”
奈罗的喟叹让骨骸峰林升起浓雾,再向无尽的亡者之域荡开令所有亡者颤栗的呢喃。
“虽然是你的推动,但李奇和他的赤红教会,居然真的用小小的凡物摧毁了禁咒级别的传奇之力,赤红女士……”
奈罗缓缓摇头:“真的准备颠覆神序,她也开始展现出了力量。那么她是不是连生、死、灭的生灵循环也想颠覆了呢?”
沉默了片刻,他又嘀咕道:“不,我找不到她要消灭死亡的动机,相反,如果她想疏通冥河,就必须让冥河女神更加强大。冥河女神必须依靠我让给她的亡灵,我和冥河是不可分的……”
一团银灰光芒自天幕落到王座前,阿丽珊的声音从光芒中传出:“怎么,想让李奇当你的岳父?你这头几万岁了的老牛,还想吃我这根只有十八岁的嫩草?别说我爸爸,我和我母亲还有妈妈都不答应!”
奈罗恼怒的道:“阿丽珊!我警告过你,不要仗着冥河与冥土的关联就随意在我的神座里进出!”
接着很疑惑:“你母亲和……妈妈是怎么回事?还是两个人吗?”
“我母亲就是我,我妈妈是赤红女士,你不是知道吗?”
阿丽珊哼道:“至于溜进你的神座,没这本事还不知道你在打我的主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奈罗咳咳的道:“我只是在确认我们的盟友关系。”
“那考虑好了吗?”
阿丽珊铺头盖脸的喷道:“我给了你一整天时间了,你还磨磨叽叽!之前不是说了要上去找我妈的吗?现在觉得形势有变化,又开始拨起小算盘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贼抠的神祇了,别提你是死神,你前身罗兰的性子去哪了?别跟我说你就是跟罗兰反着干才会这样哦。”
罩住骨骸峰林的浓雾轰然震荡,奈罗的低语也如闷雷一般轰鸣:“神祇的尊严不容侮辱!你这是自取灭亡——!”
那团银灰光芒伸展成阿丽珊的身影,她捋着袖子说:“就是侮辱了怎么着!?来咬我啊?自取灭亡?你是死亡没错,我是冥河女神,我才代表灭亡啊!”
“来来,咱们来打一场!说真的到现在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厉害,手正痒痒着呢。”
雾气汇聚成湍流,如风暴般在峰巅盘旋,奈罗却沉默了。
片刻后,他有些尴尬的说:“忘了关自动回应的设置了,刚才是自然反应……”
然后他嘀咕道:“怎么感觉你的性子越来越像赤红女士了?那可不好,很不靠谱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犹豫着没去找她谈。”
“你也发现了啊”,阿丽珊吐了吐舌头:“这只是表面的啊,我是觉得妈妈那条遇事不决莽一波的原则其实挺有用的。”
“所以啊”,连奈罗都忍不住捂脸:“想到我的那件大事要找她帮忙,我就心底发慌。”
阿丽珊下意识的道:“那不是还有我的爸爸吗?”
“别提那家伙!”
奈罗的声音又变成雷鸣:“后来我才发现我的名字也被那家伙玷污了!为了翻新我的神座,我恢复到强大神祇的计划被无限期推迟了!”
……
深夜,银松王国北部边境,军团结界连绵起伏,座座军帐灯火通明。
中心结界,被无数军帐拱衞的魔法城堡无比静默,可城堡里却回荡着愤怒得近于癫狂的怒吼。
“阿特拉斯那个蠢货!”
城堡大厅的刀剑王座上,疯王贝利诺甩着一把弯刀,上面的血水蒸腾出淡淡血雾,侍从正将一具脑袋搁在肚皮上的尸体朝外拖。
“我还以为他和他背后的神祇有多大能耐,结果就是这么一尊战争巨像!”
“就这么个东西,还一直藏着掖着,不在第一时间拿出来把普雷尔那帮人打懵干什么?以为是舞台戏一步步撩观众到最后才拿出来压轴赢得热烈掌声吗?”
“这是战争啊那个白痴!”
贝利诺将弯刀往地下一丢,语气变得沮丧:“这下好了,南边捅出个大篓子……”
说话的时候他目光朝伺立在旁边的部下扫去,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低头,只有那个须发花白却很精神的老头子咔嗒一声迈步。
“我……”
贝利诺摆手:“维克你不行的,我知道你忠诚,可你不是普雷尔那家伙的对手。”
维克侯爵恭谨低头:“陛下,我虽然力量不足,但我的智慧足以抵消这样的差距。现在南方形势紧张,我愿意去镇守折剑要塞,为陛下分忧。”
“形势紧张?”
贝利诺有些不满:“不过是阿特拉斯一个人败了而已,怎么就紧张了?”
“只有普雷尔这样的外敌倒还没什么,可王国内部的一些反对者,难免会借机生事”,维克说:“陛下必须在这边跟罗姆罗斯对垒,南方战况不利,他们一旦跳出来,总会有些麻烦。”
“很好,维克,你总是考虑得十分周到”,贝利诺点头:“的确,有些人面上装作恭顺,其实一直在肚子里叫着疯王快灭亡,那么你就去负责镇压这些叛贼吧。另外,对付普雷尔的话,你的力量也太弱了,我让那个弥尔霍斯辅佐你。”
他从王座靠背上抽下一把剑,顺手一抹,自剑脊延伸出一股腥红光芒。
将这把剑丢给维克,贝利诺说:“两个月,我不要求你消灭普雷尔,但绝对不能让他踏入克斯特境内!也不能再向罗姆罗斯输送物资!”
“陛下放心”,维克两手高高举起闪烁着血光的长剑:“我必将为陛下稳定南方,让陛下高枕无忧。”
“我睡觉不需要枕头!”
贝利诺摆手道:“你去吧!”
维克出了魔法城堡,进到自己军帐,一个朴实的年轻人迎了上来:“侯爵,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达凯”,维克教育着自己的老搭档:“像我这种总是在陛下眼前晃着,提醒他过去在普雷尔面前有多狼狈的家伙,不管怎么努力都让他觉得碍眼。既然我自告奋勇的踏进他也不愿面对的大坑,他会非常高兴的欢送我的。”
“那就好”,达凯吐了口浊气,再嘀咕道:“这并不是背叛,是吗?”
“当然”,维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还是克斯特人,克斯特的命运由克斯特人作主,普雷尔别想吞掉我们。”
老头子又问:“对了,戈米斯那边……”
达凯摇头:“他已经完全是陛下的忠犬了,不会跟我们走的。”
“那就不管他了,那个半身人也总是神神叨叨的,我看他跟陛下一样……咳咳”,维克及时打住,转开话头说:“那么就好好准备吧,我们把克斯特的真正精锐拉到折剑要塞去。让普雷尔好好瞧瞧,保衞国家的克斯特人会有多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