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九月，高地联合酋长国的人民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建国运动中，与此同时，神陨高原西面，紧邻焦石旷野的地方，上万工程人员和研究人员也在日以继夜的工作。

以泽塔通道、泽塔城和泽塔超级魔力井三项工程构成的泽塔特别技术区正以一小时一小变，一天一大变的速度成型，未来这裏还将耸立起赤联的第二项奇观工程：通天塔。

泽塔区技术总负责人薇姬此刻正处于躁狂状态，好几天都不眠不休，也带动工程和研究人员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工作。他们的精神强度没办法跟圣女比，但也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等奇丽从忒罗斯回来，以代理总枢机的身份视察泽塔区，才把这股不正之风压了下去。她要求每天必须保证八小时休息时间，现在这个状况，就算有神术恢复，还有医疗组照顾，继续搞下去也要出问题。

为此奇丽还被不少人抗议，说什么“就算您是代理总枢机，是圣女，还是美神化身，也不能剥夺我们的劳动权利！”

奇丽不得不拉来安希娅，让她带着万萌会的演艺团队做慰问演出，甚至还牺牲自己上台表演，才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

奇丽把这笔账算在了薇姬头上：“我看你是不满被海瑟薇抢在了前面，才这么急着赶着搞。想着尽快建好超级魔力井甚至通天塔，让微魔理论发扬光大，好扳回一城。”

“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啊！微魔理论不是已经在试验魔力井和传讯塔上得到了验证吗？不能把科学竞争搞成意气和面子之争。”

说话的时候还使劲揉她的小脑袋，把她的鸡窝头揉成了鸟窝头。

薇姬原本是个文静内秀的姑娘，非常注重仪容，从来都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整整齐齐，就像算盘上的珠子。现在头发乱不说，衣服也皱巴巴的。还好魔女的体质不一般，倒没有腌菠萝般的怪味。

她不服气的道：“我哪是不满啊？什么魔法粒子，根本就不被我放在眼里！”

“把世间万物分割成一个个不能继续细分的细微粒子，以为这样就能掌握所有运动的规律，就能像拉普拉斯妖一样洞悉一切。这是孤立的、静止的、机械的学术思想，是不符合科学唯物主义精神的！”

“我们的微魔力场不一样，我们认为世间万物彼此都存在着关联，是一个有机整体。我们通过观测事物之间的相互运动，发现了微魔力场的存在。这才符合科学唯物主义对世界的根本认定，世间万物是相互运动的、相互转化和紧密关联的！”

唯物魔女越说越激动，两手按在工作台上，气势十足：“追根溯源，这种专注于微小个体的思想，来自于追求超脱于集体之上，所谓的终极自由的资产阶级自由剥削世界观！”

“这种理论我们必须彻底打倒！再狠狠踩进地里让它永世不能翻身！”

“对信仰大同主义道路，追求凡人彻底解放的赤联来说，这种理论要当作邪恶思想抵制和清理，最好是天天批判！”

喂喂，难道你也姓李，名字叫森科吗？

奇丽严肃的说：“魔法粒子是客观存在的，很多魔法师已经用各种事例验证了这个学说的正确性，不能因为它跟我们的发现有差异就装作看不见。”

薇姬摊手：“问题就在这裏，我们看不见啊！不管是命运法师，还是无尽法师，都看不见！”

“波粒二象性说的该是同一个人从不同角度观测得到了不同结果，不是说两个人从同样的角度观测得到了不同结果吧？”

奇丽抚额叹气：“谁让费恩世界存在着超凡力量，相当于一个高维世界呢？”

之前李奇发动了乌鸦嘴大招，说什么波粒二象性，结果海瑟薇那边丢出来魔法粒子理论，在魔法师以及赤联这边激起了惊涛骇浪。

很遗憾，只有魔法师才能观测到魔法粒子，就像只有德鲁伊才能看到灵子一样，赤联这边所有系别的赤红超凡者都观测不到。同样，赤联这边没有学会命运和无尽神术的魔法师，也观测不到微魔力场。

原因一早就明白，魔法师是借助魔法力量进行观测，赤红超凡者是借助赤红神力观测。彼此都可以看到对方操作后得出的结果，但换上自己操作，就再也看不到了。

“道理我都懂……”

薇姬终于吐露了心声：“我的确是不甘心啊，我不认为魔法粒子是正确的，不过它就像牛顿力学一样，可以对费恩世界的魔法现象给出逻辑自洽，数字上也很精确的表述。”

“海瑟薇那边已经用魔法粒子改造了附魔技术，曙光帝国只靠附魔技术就能在很多方面追上我们。”

她忧心的说：“我做过粗略的推算，现有的浮空术和飞行术用魔法粒子理论改造的话，效能会提升几倍甚至几十倍，我们现在拥有的技术优势会荡然无存的。”

奇丽又捏起了薇姬的脖子，温和的说：“我以前说过的啊，这种事情终究会出现的。只是靠我们带来的数学和科学分析方法，就足以让费恩世界原有的魔法获得翻天覆地的变革。”

“海瑟薇有黄金家族的底蕴，还有夜女士的神秘力量，她在我们这边吃过大亏，奋发图强，有这样的成就也不足为奇。”

“未来的形势说不定还会很恶劣，曙光帝国那边的魔法师人口众多，技术底蕴也很深，一旦他们都被动员起来，投入到魔法变革里，说不定还会成为领先者。这当然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可我们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薇姬舒服得低声哼哼，却还是白了奇丽一眼：“那不是你说的，是李奇说的。”

工作台上亮起一个投影，是个很年轻的少女，相貌身材都很普通，身份却非同寻常，正是四智灵之一的塞尔妲。

她反驳奇丽：“奇丽殿下，不要为了让大家冷静就扭曲事实啊，我们也正处于科技变革的过渡期呢。”

“微魔理论的应用开发的确比魔法粒子要难得多，可我们一旦完成了超级魔力井和通天塔，在能源和通讯上就获得了巨大的优势。”

“在虚灵技术上魔法师还远远落后于我们，他们根本没有编程语言的概念，完全没意识到让核晶可以进行通用编程意味着什么。”

“现在我已经完成了风元素和亡灵核晶的底层分析，正在进行这两类核晶的汇编语言编码测试，有丝丝殿下以前打下的基础，进度很快。”

“依靠微魔理论这把手术刀，借鉴玛达拉和塔哈大师的灵魂雕刻技术，等尤赞大师把尤语言调整完毕，我们就能把核晶变成通用处理器。”

“所有人只要学会尤语言，懂得相应类别核晶汇编库所代表的功能，再对应赤红神力的基准功能模块，就能进行虚灵编程，属于我们的虚灵技术时代也就到来了。”

“曙光帝国的魔法师在技术上还处于工业革命时代，而我们正在向信息革命时代前进啊。”

智灵塞尔妲的论述有理有据，逻辑严密，奇丽甘拜下风。

谁都知道，不要跟智灵辩论，他们会把你的思维拉到属于他们的高层次境界，然后用远超常人的计算速度和逻辑深度、严密度打败你。

在四个智灵里，塞尔达还是最弱的一个，按力量级别算，她还只有五级。

现在智灵已经走上了稳定的发展道路，而且各有所长。

露丝雅……也就是伊文提家族的老大，仍然在主持机动要塞项目，她喜欢汇聚无数人的思想，喜欢跟大家讨论各种新奇点子。作为引领赤联工程和军事技术的机动要塞项目，就靠她把数万科研人员融为一体，不断开花结果。

精灵晨光相对刻板一些，专注在工程制造和自动化生产技术上。就像他作为祈并者存在时一样，总喜欢摆弄木工。

不过他并不是成天埋头做那些单调而重复的制造工作，他是作为“自动化生产工业母机”，摸索和试验各种制造工艺，找出最有效率的自动化生产方案。人们会依据这个方案定制魔偶和自动化生产线，让相应的机械部件和产品实现大规模自动化制造。

晨光的编制现在转到了自动化公社，跟一帮自动化技术狂热者们一起努力，向一个无比狂妄的目标迈进：制造一台许愿机，只要投入原料，就能造出所有人们想象得到的东西。

总之他们的目标是让一切有形之物随心呈现，随需生产，人们不必再过问中间环节，也不必参与到这种单调而重复的生产活动中。

自动化公社跟鍊金师存在着一些冲突，鍊金师也鼓足了劲，想由鍊金技术这条道路达成这个目标。他们正在改造复制术、组装术等炼金术式，企图靠更简单的术式实现自动化魔偶生产线的功能和效率。

遗憾的是他们的头目新生魔女并不把炼金术当作自己的优势领域，没给他们多少支持，让他们在与自动化公社的竞争中始终落在下风。

翡翠仍然在生态园工作，她现在已经偏向灵力侧了，既是史莱姆公社的首席史莱姆养殖专家，又在为三个传奇德鲁伊领头的丰收公社服务，研究各类自然作物和牲畜的增产与品种改善。

塞尔妲在加工虚灵的单调工作中获得了升华，与薇姬一同发现了微魔理论，她的目标没有薇姬那么全面和广阔，就盯着虚灵科技。

塞尔妲的信心也感染了其他研究员，作为薇姬助手，负责超级魔力井和通天塔工程设计的玛托斯说：“我们一直在关注魔法粒子的应用状况，到现在也没看到太多实际呈现。海瑟薇只是公布了很粗略的理论内容，并没有把相应的公式和参数设定说出来。”

“魔法师们当然都很渴望获得更多魔法粒子的知识，真正有迹象的只是一些高阶魔法师的家族工坊。他们在幻景、魔偶、传送、防护这些方向拿出了基于魔法粒子的新魔导器，而且基本都是基于附魔技术。从这点就能看出，海瑟薇跟这些高阶魔法师一样，仍然跟在风暴群岛时代没什么不同，就是想通过垄断魔法知识来垄断利益。”

“魔法粒子肯定会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飞舟，还有浮空舰上很快得到体现，但要全面超过我们，就像奇丽殿下说的那样，他们必须动员所有魔法师，都投身到魔法粒子的研究里才有希望。靠他们现在这种垄断体制，我觉得是不行的。”

薇姬补充：“秩序女神恐怕也不会允许魔法师依靠魔法粒子重新崛起，把祂的神职者和信徒踩在脚下吧？”

当然不会允许，所以……

奇丽没有说出口，她觉得，魔法粒子的出现对赤联的发展，乃至费恩世界的历史进程，都是一件好事。这必然会让秩序女神与魔法师的根本矛盾一点点浮出水面，让曙光帝国的内部应力更加强大，也让秩序女神妄想的永恒秩序离祂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