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他的左手是自己的右手。
她的右眼是妻子的左眼。
抚摸,平滑的镜面丝丝的冰凉,冷意透过指尖传到心底。
戈兰云也对着镜子别着胸前的白花,看到韩数的动作,头靠上他的胳膊很不自然地笑道:“一早上起来就这么阴郁的表情,以你的作风很不像呢。”
韩数拿起梳子,站在身后梳着她的银色长发,丝丝顺滑长发如水流过他的掌心:“今天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期待呢?”
“嗯?”戈兰云看着镜子中韩数没有被自己挡住的上边身体,视线上移,看向韩数的脸,“要给我惊喜吗?你这样做了以后,我就有心理准备了,在开心也会有做作的成分。”
有些小生气地瞪着韩数。
韩数很抱歉地笑笑,然后压下身体,抱着她的脖子,并排的两颗脑袋有着诡异的感觉,贴着戈兰云的脸,暖暖的,动动摩擦了几下。
戈兰云很享受一样笑意。
“现在已经安稳了,想起上次寒酸的婚礼,很对不起你。”韩数的脑袋晃着,推动着妻子一起左右微微摇晃,两颗不倒翁一样的脸在镜子里晃着。
“唔,”戈兰云抬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把韩数的头推过去,然后又被推过来,只能继续着这种看起来无意义的游戏,说,“刚刚稳固了位置就为自己的虚荣大动干戈,听起来总感觉像富不过三代暴发户一样的寓言。”
“委屈你了。”韩数的手轻轻抚着她的下颌,戈兰云痒而不停地躲着。
“别闹,我已经是将军夫人了,你每天都能这样照顾我哪怕一分钟,就很幸福了。难道还要奢求很多的东西吗?”
“嗯。谢谢你,戈兰。”
戈兰云转头看着韩数,责怪道:“不要对我说谢谢,我们是一家人。”
“对不起。”
“你个大笨蛋!”
“是,我是大笨蛋,来,梳头发,然后出发了。”
戈兰云幼稚园的小女生一般乖乖坐好了,韩数的动作很轻,舍不得用力弄断哪怕一根头发。要珍惜。
韩数。
痒痒的,抚过头皮的力量很温柔,戈兰云很舒服地闭上眼睛。
有光在他们的脸上摇曳。
窗帘的缝隙,没有挡住的地方,光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上午九点整,新建成的烈士墓馆。这个地方是韩数着重提建的项目,整个墓馆共三层,建筑占地六千平方米,算上外面的广场,总面积二万八千平方米,除了安置已经战死的烈士灵位,还有着更多的空间是为今后的阵亡者准备的灵寝。
本次的活动本来也有几个反神反得脑子都萎缩了的家伙来反对,不过被韩数扔到第四哨所站岗去了,有些恼怒的韩数还不忘回敬:“人心裏没有鬼世上就没有神!”
可谓大逆不道。
不过马上就被戈兰云删除了所有的证据。
“奏乐!大人致礼!”
昨天在广场排练的就是现在身穿白衣的乐队,是由众多中学生组成的志愿团体,笙鼓琴笛各式乐器站满了道路两旁。
悠扬飘远的古代乐曲在广场中弥漫飘零,古代的地球曾以哀乐礼致为国战死的英灵,苏奉建国后这个习惯便承袭下来。
空中致远号战舰下方是巨大的光幕,上面是别着白花的韩数等人进场的画面,今天进行纪念仪式活动的人有近十万,不能使用通讯投影的条例下,远方的人也只能看着光幕上的影像。
捧着军帽的韩数身前是一身黑纱的戈兰家遗孀,耀眼的白色小花前捧着的是合金灵牌。
人类统一政府边缘衞戍舰队司令。
戈兰浅。
“你一辈子就是等着这样的荣誉吧。”颜渔轻声念着。
戈兰云和弟弟走在她的身旁,听到这样的话,三行泪落了下来,泪目中一直板着脸的戈兰浅似乎也笑了。
韩数默默走着。
他的岳父,来自天界的戈兰浅,一生的追寻不是自己的强大,而是希望保护的那种责任,希望努力的一生能换来一句一样的人类这样的评语。
天界,大世界为什么要有区别?
“人生数十年,如梦又似幻,记几多权势,念几分理想。终归虚无只愿回首望,英名飘扬留青史不及家人念想。”
没有一个人的铭牌上写着昆仑节度的前缀。
不需要这样的东西,在死人身上争什么名利?
没有只属于哪一个人的忠诚,宁愿死去而奋斗的,也不是带不走留不下的权势。
“今日,将自己的亲人送走!明天,或者以后的每一天,我们来到这裏看到的是,为了保护这裏的人民而死去的战士!是为了保护亲人而死的父母兄弟!
直达道!埋葬英灵千万,只因保护活下来的人!
今天,他们的名字刻在这裏,刻在每一个人的心裏!
永世长存,活着的人,想着这些人的努力,这就是激励,是力量!
边缘戍边之精神!
牺牲,无畏!
这个地方,也永远为我,韩数。
留着一个能刻下名字的位置!”
广场之上,海洋一样的声潮。
“英魂归兮,以瞻家邦!英魂归兮,得仰亲乡。”
似乎有一阵风袭过韩数的面庞,颤动的刘海,冷与坚强。
错觉吗?
“回来,看看亲人。”
没有听得到的声音,那是听不到的声音。
周信仁也捧着一个铭牌,名字为:黄峰。
“宇宙的境界线。”周信仁看着韩数,眼中也有痛苦,却似多了几分迷茫。
希望能就此终结轮回。
韩数虽然放权,也因为放权而得到了大部分官员的支持,而民间也被新的自由统治观念而冲击,韩数的声望在努力下缓缓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