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还在爆炸，但是声音并不是先前那么激烈了。

残躯断臂的建筑，肢零破碎的各式武器装甲，坦克，轻翼机，装甲车，冒烟或者不冒烟，零散铺在地上，长长的街道，因为旱魃的冲击而扩宽了一倍。

在这条狼藉不知率性的街道尽头，两架人形的战斗机甲就在那里站着，如山一般的身形，遮蔽了一切的背后的景象。

在他们的背后，看似温煦的气氛中，剑拔弩张，韩数抓住洛嫣的手，她行动不能，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面对韩数的提问，她没有回答，或者不能回答。

似乎回到了从前，还在地球的日子，夜晚，无尽的星空，澄明透亮，伸手一抹，没有一丝的灰尘。

那个时候的，星辰海洋的征途只是妄想，现在，也只是梦想，看不见多少的希望。

“星罗棋盘，天下一般。”

不能说，怎么能告诉他？一辈子的梦可能这么终结，可是，哪里有什么反悔的机会？说了就要后悔。

什么也没有留下也罢？但是现在有了机会，只要自己能给他留下愧疚的种子，一辈子也就值得了吧。

那么！

“孩子是我的，他在我的身体里，你没有资格问询。”

终究说出这样的话，即使痛如刀绞，即使是骗你，骗自己，但是，一切的一切，只是将来的希望。

欺骗，就是自己的任务，他交给的任务，还有，自己的任务。

韩数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可称恼羞成怒。

“我是父亲！”

恬不知耻，即使自己一辈子都是如此，都是懦弱不知几何的废物也罢，对自己一切都可以，为什么要对一个未成形的胎儿这样做？

韩数看向洛嫣，那种假扮的温柔不在了，即使再怎么的寻找，韩数也只有那种手忙脚乱的疯狂！

“你恨我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为什么这样做？我一辈子欠你们的东西可以索取，自己的事为什么让无辜的人担当？”

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吗？

因为想要保住洛嫣的秘密，想要保住自己的稳固地位，韩数牺牲何止一个生命。

但是就是这样的恶，想要搂住自己的命运，保护自己的亲人这样的情感，对别人造成了灾难，练就了地狱，最后，因为那种愤怒，要对她出手了吗？

“即使我做错了，因为我对不起你的期望，你这是对我最严厉的惩罚吗？”

韩数愤怒不知举措，只能这样竭斯底理的喊叫，不能任何的作用，只能舔舐自己的最脆弱的部分。

“是！”洛嫣的回答，无情，没有感情没有犹豫，在这太阳系最边缘的地方，在一片废墟之上，没有太阳的见证，连漫天的繁星也没有看见，他们沉默的面对。

大声的爆炸炸响，看不见那边的交火，但是韩数知道那种烧灼肉体的痛苦，全身，皮肤都已经不完好了，好像在自己的胸口剖开一个血洞，然后放进去炙热的火炭。

突然，韩数放开了她，回身一脚踢在天线发射架，三百米直径的大型天线被这一脚踢倒，二十米高的支架在猛烈的力道下挣脱了固定栓，先是崩断的声音，然后咯吱响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倒下楼顶，砸在楼下，堵塞了街道。

韩数宛如疯狂，破坏着周围的一切，护栏，安置在上面的防御工事，一切的，和地面不平的一切。

红色的念力已经不再犹疑，随着他的动作，挥斩着，粉碎着一切。

面对如此愤怒的韩数，明知道已经逃不了的洛嫣，突然之间很悲伤，很可惜，现在你不想随波逐流了，但是能挣脱得了吗？即使这样奋力的挣扎，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

一阵硝烟漫过了楼顶，焦臭的味道，火焰的味道，令人作呕的血腥，包围着他们，包围了韩数。

“你对我根本没有感情，一切都是因为孩子，所以你才会这么着急的来到这裏想要把我带回去金丝雀一样的养着。”

洛嫣看着停下破坏的韩数，无奈，还是嘲讽，分不清的笑意道：“就是戈兰云也没有办法了，因为就是杀了我也没有用，命运总是这样的奇妙，得到过的就是得到过，不是因为失去就可以再去索取。你到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韩数。”

“没有希望了。”

男子回头转了一个圈，看着空无一物只有两个人的屋顶，寻找着什么，或者说观察着什么？

然后他看着洛嫣，烟尘中，迷糊了双眼，看不清，蒙胧中，短发飞扬的女子，远，看不清的距离。

“你现在舒服了？你杀了自己的孩子！你看着我痛苦，你就好过了是吗？”韩数大喊着，空旷的楼顶，没有阻拦的四周，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的距离，似乎撕裂了空气中飘荡的烟柱。

还能有比这样更恶毒的话吗？韩数突然回想到，自己其实也是卑鄙的人。

这个地方，本就如此，每个人算着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算计着其他人，互相算计着交错，像天空的星光，相接延伸，然后成为了一张很大的网。

凌于天际，压着这些人，然后这些人仿照着星光，开始了另类的星辰演义。

韩数抬起头，突然之间，脑中一片清明，仿照？

或者说，是星辰模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