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秋天来得比中原早,没到中秋天就凉了。秋风吹着第一批黄叶纷纷扬扬洒在路旁。这些行道树也是新栽的,连同水泥碎石的路面一起,是曹家带来的新事物。这条官道从曹『操』所统治的汶县出发,途径辽东的盐铁官署和已经改名大连的旧沓县,最后抵达改名旅顺港的旧沓津。</p>
越是往南,农田就越是连成片,走在路上的行人和商队也就越多。</p>
“大连以南无兵祸,旅顺港畔多良田。”这是近两年渐渐在辽东流传开来的民谣,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成群结队地往曹氏的土地上迁徙。</p>
没错,无论是大连还是旅顺,都可以称一句是曹氏的土地了。北方战『乱』之地,和中原崇尚儒家的风俗不同。拳头最大的,最能抵抗外辱的,就是老大。从前是公孙氏一家独大,如今辽南崛起了一个曹氏,也是很具有吸引力。</p>
至于曹『操』拿地头蛇开刀,那都是老黄历了。一开始还有沓氏的姻亲买凶发难,但随着曹『操』又灭了三个敢伸爪子的小家族,也就没人敢出头了。去年朝廷的来旨上说,令沓津和沓县改名,这件事情就彻底板上钉钉。</p>
沓氏亡了。</p>
不服,不服你找朝廷说去啊。</p>
不服,不服你找曹家说去啊。</p>
这也就是最近沓安越发显得小可怜的原因。从前被沓氏欺压过的平民,都敢在他身后吐唾沫了。曹家的下人中,对他流『露』出不满的人越来越多。</p>
“或许是我们对不起沓氏。”阿生骑在马上眺望金『色』稻田。东北试种水稻三年,终于有了收成。更不要提丰收的麦子和高粱了,今年是个大有年。“但为了眼前的这片景『色』,我觉得是值得的。”</p>
“二公子。”沓安穿着幼儿常服,挣扎着往她的方向挤。两个婢女死死拉住他。“安郎君,您不能过去。主人正在骑马,恐怕伤了您。”</p>
“阿母!”沓安哭了,哭的时候只流泪不嚎叫,小脸上梨花带雨,好看得很。</p>
曹昂第一个忍不住,从马背上跳下来去抱他。</p>
阿生叹了口气,远远地喊:“安郎,你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可以来我车上。”</p>
沓安打了个哭嗝,一抹自己的脸颊,也喊:“阿母,我好了。”</p>
“都说了,我不是你阿母。”</p>
在道旁的驿站用过午饭,再次启程后就是下午授课的时间。车上看书有害视力,但阿生记『性』好,可以给孩子们讲故事。有沓安在,她就讲先秦史。</p>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秦始皇。他幼年时在赵国做人质,后来千辛万苦回到秦国继承王位,最后发兵灭亡了赵国。</p>
第二个故事讲的是昌平君。昌平君父子是楚国人,入秦国为质。昌平君虽然在秦国出仕,官至宰相,但一直心系故国,最后在楚地发动叛『乱』,兵败身亡。</p>
都是质子,都是复仇,一个成功,一个失败。当下曹铄和曹榛的小眼神就往沓安身上飘过去了。</p>
“阿昂先说说感想。”</p>
今天的题目有些超纲了,十岁的曹昂支吾了半天,才说道:“赵待秦王不义,而秦国待昌平君父子却是仁至义尽了。昂不才,以为即便是质子入我家,也当以礼相待,才不至于招致恶果。”</p>
这孩子善良得有些迂了。</p>
阿生笑着摇摇头:“难道赵国厚待嬴政,秦国就不灭赵了吗?秦国是厚待昌平君了,但人家不还是说反就反?”</p>
“那……”曹昂拱手,“还请二叔教我。”</p>
阿生给懵懵懂懂的沓安倒了一杯『奶』茶:“天下大势,如大河之水,浩浩汤汤,岂是因为个人的仇怨所能改变的?秦国能灭赵国,因为那是统一大势,和秦王幼年受辱于赵无关;昌平君起兵失败,因为他违逆了秦国统一的大势,并不是他的仇恨不够强烈。”</p>
曹昂还有些懵:“今日不是说质子之事吗?”</p>
“正是说质子的事。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欺压羞辱,都是没必要的事。自身团结了足够的名望,囤积了足够的钱粮,有足够的朋友和家兵护卫,那便如高山屹立不倒,不惧怕质子的成长了。”</p>
曹昂以拳击掌:“秦国正是因为自身强大,才敢给昌平君宰相之位啊。赵国自身孱弱,便只有磋磨秦国公子寻求优越感,实则『色』厉内荏。侄儿回头就敲打下人,必不让他们再找安郎生事。”</p>
阿生笑了,给曹昂倒茶:“你今日的课业已经完成了,回去后写一篇文章,呈递给你父亲。”</p>
这种古人的『骚』『操』作,目前只有曹昂需要学习。曹榛曹铄都只是陪读。</p>
沓安还小,更不作要求。不过他是个小机灵鬼,转眼就泪汪汪地抱着阿生的大腿:“安郎是质子吗?青翁说安郎是质子呢。质子以后要反出曹家的吗?”</p>
“安郎确实是质子。”阿生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孩子,“等你再大些了,我带你去辽东郡见你的姑母,沓氏的故事,让你的姑母们讲给你听。” 161</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